第4章
聽到這間病房里吵翻了天，路過的護(hù)士特意敲門警告。</p>
一屋子人各自揣著心思，暫時安靜下來。</p>
張金美站在丈夫旁邊，不停的伸手拐他胳膊肘，朝他遞眼色。</p>
要是癱瘓的老爹以后真要讓老大老二養(yǎng)，她小倆口的日子還過不過？</p>
老二王國聰一直站在門邊上，低著頭一聲不吭，一副想要置身事外的樣子。</p>
反正他已經(jīng)填了參軍報(bào)名表，這次一定能選上！</p>
等去了部隊(duì)，山高水遠(yuǎn)，他就算不往家里寄錢也沒人奈何得了。</p>
王寶芝和王秀蘭姐妹倆擠眉弄眼，想找借口逃之夭夭。</p>
要真讓她們輪流回娘家照顧癱瘓的大哥，那家里的男人不得鬧翻天？</p>
沈淑珍冷漠的打量眾人，眼瞅著王仁義又要吭聲，她搶先一步道：</p>
“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能收拾好家里一堆爛攤子？咱家還得靠爸撐著！”</p>
“從明天開始，寶芝秀蘭你們姐倆先陪爸去鋼鐵廠找領(lǐng)導(dǎo)反映情況。爸是一家之主，理應(yīng)做好這個表率！”</p>
“要是工廠推卸責(zé)任，后天老大兩口子繼續(xù)去工廠堵著鬧�！�</p>
“大后天老二去！咱家那么多人，連著去三天，我就不信工廠敢坐視不理�！�</p>
沈淑珍依稀記得，上輩子臨死之前老大咬牙切齒地說王耀祖是為了家庭犧牲才在工廠弄傷了腿。</p>
這說明王耀祖的雙腿傷得蹊蹺！</p>
工廠領(lǐng)導(dǎo)不是傻子，估計(jì)也是察覺到了端倪，才遲遲不派人到醫(yī)院慰問。</p>
要不是為了還在上學(xué)的三閨女和小五考慮，她真不希望王耀祖拿到這筆黑心錢！</p>
“媽，爺爺姑姑，大哥大嫂都去了，那你憑啥不去？”一直沉著淡定的老二站不住了，終于開了金口。</p>
“你腦子被驢踢了還是眼睛被雞啄了？老娘我被你兩個姑姑打傷了，要在家養(yǎng)傷！”</p>
沈淑珍惡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手牽著三閨女，一手拽著小五，打算離開病房。</p>
三人剛走出去沒幾步，老大趕緊追了出來：“媽，您剛才的醫(yī)藥費(fèi)還沒交……”</p>
這是張金美提醒他的，他可沒想到這茬。</p>
沈淑珍倒吸一口涼氣，轉(zhuǎn)身甩了他兩耳光：“你是豬腦子？老娘是被你兩個姑姑打傷的，醫(yī)藥費(fèi)不得她倆付？”</p>
“老娘我怎么就生了你這樣的蠢貨！全遺傳了王家的劣質(zhì)基因！”</p>
從小到大，這可是老大第一次被扇耳光，他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p>
“滾去給我拿兩把傘來！”</p>
沈淑珍又吼了一嗓子。</p>
老大捂著臉不敢拒絕，只能乖乖鉆進(jìn)他爹病房拿出兩把雨傘。</p>
一路牽著老三小五下樓，沈淑珍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笑容。</p>
真好！雖然這一切就跟做夢似的不太真實(shí)。</p>
但她很知足，仿佛是老天重新給她一次機(jī)會，讓她執(zhí)掌后半生，了卻遺憾！</p>
“媽，你怎么還笑得出來？這次跟爺爺姑姑他們鬧得那么僵，他們以后肯定會更加刁難欺負(fù)你……”</p>
王佳慧握著媽媽溫暖的手，偏頭看到媽媽展露笑顏時眼角露出褶皺，不由得有些心酸。</p>
其實(shí)她努力考大學(xué)，努力爭取出國留學(xué)的機(jī)會，就是不想像媽媽一樣早早結(jié)婚生子，一邊忙工作還要一邊操持家庭瑣碎。</p>
書里說讀書能改變命運(yùn)，書里還說外面的世界豐富多彩，她覺得女人的命運(yùn)不該拘泥于結(jié)婚生子，她想靠讀書譜寫不一樣的人生。</p>
“傻閨女，你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你都能看出來他們一大家子欺負(fù)刁難我，那我憑啥還要忍著？”</p>
“我要是再忍著，再受著窩囊氣，你就沒書念了！還得被逼著嫁人換彩禮！我的傻閨女��！”</p>
沈淑珍緊緊握著閨女的手，這一世，她絕對不會讓可憐的閨女為這個家犧牲半分！</p>
“三姐，你安心讀書，大不了我高中畢業(yè)就不念了，我去工地干活掙錢供你念書！供你出國留學(xué)！”</p>
站在旁邊的小五挺直腰桿，信誓旦旦的說。</p>
小五是沈淑珍最后一個兒子，打小就是三閨女幫忙帶大的，姐弟倆感情很深。</p>
“傻閨女傻兒子，媽不會讓你們沒書念的，你們還年輕，人生剛剛起步，有啥夢想盡管去拼搏努力，媽砸鍋賣鐵也要支持你倆！”</p>
沈淑珍面帶笑容，慈愛的看著一雙兒女。</p>
至于老大老二那兩白眼狼，她才不會再為他們付出一丁點(diǎn)心血。</p>
更不會圣母地覺得只要她好好表現(xiàn)，就有機(jī)會跟兩個兒子解開嫌隙心結(jié)，重歸于好。</p>
人骨子里的劣質(zhì)基因是改變不了的！</p>
樓上病房內(nèi)。</p>
眼睜睜看著沈淑珍領(lǐng)著老三小五離開，老二心中一陣憤懣。</p>
他瞪向兩個姑姑埋怨道：“大姑二姑，都怪你倆！好端端的干啥要打我媽？現(xiàn)在好了，她生氣了，家里的事兒都撂挑子不管了！”</p>
“我丑話說在前頭，我馬上要參加審核去部隊(duì)了，在這個關(guān)鍵的節(jié)骨眼上，我是不可能陪著你們一塊去鋼鐵廠鬧事的�！�</p>
王寶芝看著二侄子這副置之事外的態(tài)度，也被惹惱了：“我們打你媽不還是為了你們哥幾個？你爺爺省吃儉用攢下的錢是留給你們的。誰知道你媽在紡織廠上班，有沒有悄悄攢私房錢？說不定我們逼她一把，她還能掏出一筆私房錢呢！”</p>
“你三妹要是不退學(xué)不嫁人，家里供她上學(xué)就是一大筆開銷！家里日子要是過不下去，你還想去當(dāng)兵？做夢吧你！”</p>
王秀蘭恨鐵不成鋼的在老二腦袋上搗了幾下。</p>
“大姑二姑，可我媽確實(shí)被你倆惹毛了，她現(xiàn)在跟吃了炸藥似的，剛才還甩了我兩巴掌�！�</p>
老大一臉窩囊的嘀咕著，臉上兩個巴掌印子紅紅的。</p>
張金美心疼地給他吹吹，“等過兩天，媽應(yīng)該就消氣了，咱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得幫爸討要醫(yī)藥費(fèi)和補(bǔ)償金！”</p>
“爺爺，您是一家之主，這事只能麻煩您帶頭了。”張金美又順勢給老頭捶了捶肩。</p>
王仁義眸光微瞇，心里像是在盤算著什么。</p>
他沒吭聲，算是暫時默認(rèn)接受這樣的安排。</p>
瓢潑大雨盡情傾瀉著，沈淑珍心里惦念著疼愛她的爹娘，恨不得馬上飛奔到二老跟前！</p>
領(lǐng)著一雙兒女回到娘家，她剛推開門，看到健在的雙親就迫不及待撲了上去，將二老狠狠摟在懷里。</p>
“爸媽，我好想你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啦啦往下流。</p>
沈長河有些懵圈，但還是耐心溫柔拍著女兒肩膀：“淑珍，沒事，有啥事兒跟爸媽講！爸媽給你撐腰！”</p>
“都當(dāng)四十老幾當(dāng)媽的人了，怎么哭起來還跟孩子似的？這是在他們老王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啊……”</p>
趙桂香瞅見女兒哭成這樣，也吧嗒吧嗒掉眼淚。</p>
“爸媽，能再見到你們，受多大的委屈我都認(rèn)了！”</p>
沈淑珍抽噎著，此時的她根本不像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婦女，倒像是十多歲只會纏著父母撒嬌的小丫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