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滾！”</p>
于荼理氣得渾身都在抖，不想再跟這人多廢話一句，指著藥園入口道：“你給我滾！”</p>
宋煜搖頭，“我知你生氣，可你不嫁我又能嫁誰？你我多年婚約眾人皆知，你如今又這個(gè)年紀(jì)，給別人做填房都要受嫌棄......”</p>
“我讓你滾！你聾了嗎！”于荼理忽然把簪子砸了過去！</p>
那把四年前宋煜出征前夕為她簪在鬢發(fā)間的簪子，砸到宋煜身上，又跌落在地，‘咔嚓’一聲，斷裂兩截。</p>
宋煜也被激怒，“于荼理，沒有我，你以為你能是誰？”</p>
“我是曾任太醫(yī)院正于朗之女，于家大姑娘，御藥房的侍藥女官，于荼理！”于荼理聲音哽咽，但擲地清晰。</p>
宋煜擰著眉，一臉不知所謂地?fù)u了搖頭，“晴兒說你眼界淺，當(dāng)真一點(diǎn)不假。于家，算什么？沒有我，你以為誰還會(huì)給你體面？沒有我，你以為你能拿到這侍藥女官的職？”</p>
多年來，宋家與他從不曾照拂過她半分，如今他卻輕飄飄一句話，便將自己歷盡千辛萬苦以血汗和生命之險(xiǎn)掙來的前程，全都攬成了他的功勞。</p>
于荼理心想，這人的面目怎么這樣丑陋？</p>
還沒說話。</p>
手臂忽然被人從兩旁捉住，她扭頭一看，是青蓮宮的宮婢與黃門。</p>
眼神一冷，用力掙扎卻被死死按��！</p>
鶯兒走到她面前，譏笑了一聲，揉了揉手腕，“于大姑娘，好叫你知曉，沒了世子殿下的庇護(hù)，你不過就是地上任人踩的蟲蟻罷了�！�</p>
于荼理不可置信地看向宋煜！</p>
宋煜站在那邊冷眼看著，不掩厭煩地說道：“你如今太過粗鄙，也該有些教訓(xùn)�！�</p>
鶯兒嗤笑一聲，低聲道：“騷蹄子，讓你勾著世子不放！”</p>
手掌高高揚(yáng)起，接著狠狠甩下！</p>
于荼理掙脫不開，立即側(cè)臉，想借此緩解被打的痛楚。</p>
“啪！”</p>
然而，巴掌聲響起，臉上卻無知無覺。</p>
她愣了下，只看到鶯兒飛了出去，一頭撞翻不遠(yuǎn)處晾曬藥材的平石上，吐了一口血便癱倒在地！</p>
她嚇了一跳，還不等有反應(yīng)，雙臂忽而被松開。</p>
她疑惑地轉(zhuǎn)過眼，便瞧見朱紅的襞積猶如曼陀繁復(fù)的花瓣，在這塵土飛揚(yáng)的藥園土地上怡然自得又肆意囂張地盛開。</p>
金線黑緞靴自那朱色漣漪下兇狠踢出！</p>
一腳踹在她右側(cè)哆哆嗦嗦的黃門身上。</p>
“啊！”</p>
下一刻，慘叫聲由近去遠(yuǎn)！</p>
于荼理抬起臉來，只來得及看清那玄色曳撒上氣勢崢嶸的飛魚，左側(cè)站著的宮女也被一個(gè)巴掌，直接扇得飛了出去！倒在嘴角流血不省人事的鶯兒身邊，還要強(qiáng)撐著爬起來，抖如篩糠地朝她這個(gè)方向跪下。</p>
“奴奴奴奴婢拜見千歲大人！”</p>
于荼理眼眶一顫，跟著便要跪下，胳膊卻被一拽，接著，整個(gè)人騰空而起！竟被打橫抱了起來！</p>
她嚇得輕呼一聲，想到這眾目睽睽之中，當(dāng)即想要掙扎，卻被這人往懷中狠狠一勒！</p>
“拖去司禮監(jiān)，剮了�！�</p>
淡冷涼薄的聲音無起無伏，就這么隨意地定了三個(gè)主位娘娘宮中人的生死。</p>
“千歲大人饒命！千歲大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唔唔唔！”</p>
求饒聲被堵住，鶯兒三個(gè)眼看就要被拖走。</p>
站在一旁的宋煜忽而上前，“九千歲大人，她們可是后宮之人，你如此擅自用刑，是否亂了宮律？”</p>
他說著，目光落在被慕容澤抱在懷里的于荼理身上，滿是怒火！</p>
慕容澤挑眉看著這面目可憎的小白臉兒，森笑一聲，“本督倒是忘了你了�！�</p>
托著于荼理后背的手倏而松開。</p>
于荼理嚇了一跳，下意識(shí)抱住他的脖子，就聽旁邊“啪！”一聲響到連她都覺得眼前發(fā)黑的耳光！</p>
她轉(zhuǎn)過臉。</p>
就見宋煜側(cè)著頭，半邊臉?biāo)查g腫脹，連嘴角都裂開滲出血來！</p>
他猛地轉(zhuǎn)頭，又看見于荼理竟還抱著這狗腿鷹犬的脖子，愈發(fā)怒不可遏，“慕容澤，你敢毆打朝廷命官，我要上奏圣人......”</p>
“啪！”慕容澤反手又一巴掌打過去，直把宋煜這個(gè)從小練武之人給扇了個(gè)趔趄。</p>
“閹賊，你大膽......啊！”</p>
慕容澤又一腳踹了出去，堂堂沙場點(diǎn)兵的少將軍，居然被踹得連連后退，一頭跌在昨日才施過肥料的藥田里。</p>
一股惡臭頓時(shí)飄散開！</p>
宋煜氣瘋了，“慕容澤！你如此打我，你覺得太后和皇上能放過你？！”</p>
慕容澤甩了甩手掌，又慢條斯理地托住于荼理，看著滾在泥臭里的宋煜，滿是嘲諷地笑道：“方才欺辱人的時(shí)候不是厲害得很嗎？怎么被打了卻只知道找靠山？如此嚶嚶犬吠，宋世子這是......還沒斷奶？”</p>
“噗嗤�！�</p>
后頭不知是誰笑了一聲，又立時(shí)消失！</p>
慕容澤勾著唇，掃了眼懷里蓬頭垢面的的丑丫頭，又道：“宋世子要告御狀就快些去，本督等著�！�</p>
說完，抱著人，徑直走出藥園。</p>
鶯兒幾個(gè)也被錦衣衛(wèi)直接拖走。</p>
圍滿了人的藥園一片森寂，宋煜眼睜睜看著于荼理被這權(quán)勢熏天的狗宦官抱走，憤恨地一拳砸在地上。</p>
又被激起的一股臭味熏得咳嗽連連，忙不迭爬了起來！</p>
藥園外，慕容澤聽著后頭宋煜狼狽的聲音，嘴角輕挑，衣襟忽而被輕輕地拽了下。</p>
他腳下微滯，垂眸便瞧見于荼理眼底的赤紅血色，驟然冷了眉眼，帶了幾分嘲諷地輕哼：“怎么，心疼了？”</p>
這話沒頭沒尾，可于荼理卻聽明白了。</p>
——這是在說，她心疼宋煜挨打。</p>
于荼理臉都白了，臟污的指尖輕輕地揪著他那華美曳撒上金線刺繡的飛魚，搖了搖頭，低聲道：“千歲大人，都是人，您讓我先下......�。 �</p>
忽而被他往上一掂！</p>
于荼理以為要被扔下去，下意識(shí)抓緊了他的衣襟！下一瞬，卻又落回了一雙結(jié)實(shí)有力的臂彎里。</p>
慕容澤看她一雙長睫急顫，冷笑一聲，“算你識(shí)趣�！边@兔子要是敢點(diǎn)頭，他就能立馬給她丟開去！</p>
朝外走了幾步，忽而又道：“怕什么，無人敢看�！�</p>
于荼理一頓，這才順著他的肩膀偷偷朝外看去。</p>
果然，除了跟著的兩個(gè)錦衣衛(wèi)，藥園內(nèi)外的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垂首貼地，無人敢直視這位生殺予奪的九千歲。</p>
慕容澤掃了眼懷里的笨兔子扒拉著他的肩頭小心張望，目光落在她明顯哭得紅腫的眼瞼上，想起她方才看向宋煜時(shí)撕心裂肺的痛苦眼神。</p>
眸底皆是霜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