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房那邊的婆娘也跟著小聲嘀咕了幾句。</p>

    雖然聽不清，但那股子不忿的味道卻怎么也遮不住。</p>

    徐氏被三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堵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p>

    她心里把徐飛這小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卻不好再堅持。</p>

    畢竟這事兒擺在臺面上，總得給個說法，不然以后這二房三房要是撂挑子不干了，誰來供養(yǎng)她和大房？</p>

    權(quán)衡利弊之下，徐氏勉強壓下怒火，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行！行行行！要去是吧？”</p>

    “可以！”</p>

    “干完家里的活兒，把你們二房三房的活兒都干完，去給文彥送飯！順便，就在私塾門口，聽兩句！”</p>

    “想聽就聽，不想聽拉倒！但是記住了，是旁聽！不許進去！不許打擾文彥！更不許讓人知道他去聽課！誰要是壞了我的規(guī)矩，別怪我不認人！”</p>

    她這話與其說是同意，不如說是下了最后通牒，而且充滿了刁難。</p>

    五里外的縣城，來回就是十里路，干完一天的農(nóng)活再去，等到了怕是人都累癱了。</p>

    王翠蓮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連忙應下：“哎，謝謝娘！謝謝娘！”</p>

    她知道這條件苛刻，但總算有了一線希望。</p>

    飯局在壓抑的氣氛中結(jié)束。</p>

    王翠蓮臉上帶著剛才爭取到機會的喜色，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碗筷。</p>

    徐氏看著徐飛那副好像占了便宜的模樣就來氣，立刻使喚道：“徐飛！別杵在那兒！灶房里還有柴火沒碼呢，趕緊去！”</p>

    徐老太爺根本不想摻和家里的這些糟心事，慢悠悠地起身，背著手回了自己的屋子。</p>

    徐飛應了一聲，瞥了徐氏一眼，也沒說什么，乖乖去碼柴了。</p>

    夜色漸漸深了，徐家老宅陷入沉寂。</p>

    這個家有著典型的農(nóng)村格局，正房三間，東西廂房各兩間。</p>

    徐氏老兩口住一間正房，長子徐老大家占了兩間廂房，一家三口住得最寬敞。</p>

    剩下的兩間廂房，二房和三房各住一間，空間逼仄。</p>

    徐飛三年來早已習慣了跟著父母擠在一張窄小的床上。</p>

    他躺下沒多久，便沉沉睡去。</p>

    身旁的王翠蓮卻沒有睡意，她翻了個身，輕手輕腳地推了推身邊的男人——徐老二。</p>

    “當家的，睡了嗎？”</p>

    徐老二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p>

    王翠蓮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我瞧著咱們飛兒，是真的有機靈勁兒�！�</p>

    “今天娘雖然那個態(tài)度……但總歸是同意他去私塾門口聽了�！�</p>

    “你想啊，要是真能學進去，將來……”</p>

    她沒敢把“考功名”三個字說出來，那太遙遠，也太奢侈。</p>

    徐老二沒有立刻說話，屋外傳來幾聲蟲鳴。</p>

    過了一會兒，他才含糊地開口：“娘那話你也聽到了，去旁聽哪有那么容易？”</p>

    “來回十里路，累都累死了，還能聽進去多少？”</p>

    “再說了，他年紀也大了，啟蒙晚了，跟文彥沒法比……”</p>

    “當家的！”</p>

    王翠蓮語氣有些急，“娘不讓藏私房錢，可……可咱能不能偷偷攢一點？攢夠了，送飛兒去私塾……”</p>

    她知道這想法大膽，一旦被徐氏發(fā)現(xiàn)，少不了一頓打罵，甚至會被趕出去。</p>

    但一想到兒子的那份天賦，那份可能，她就忍不住想賭一把。</p>

    徐老二沉默得更久了。藏私房錢？那是萬萬不敢的。</p>

    整個家都捏在老娘手里，哪有他們的活錢？</p>

    再說，即便真攢了，要供一個孩子讀書，那是多大的花銷？</p>

    文彥都讀了幾年了，錢跟流水似的。</p>

    他不是不疼兒子，只是現(xiàn)實太殘酷，不敢抱太大希望。</p>

    “……再說了，他也不一定真有那天賦……旁聽看看吧，”</p>

    徐老二避開了“藏私房錢”的話題，含糊地說道，“到時候再說吧……睡覺吧�！�</p>

    他嘆了口氣，翻過身，背對著王翠蓮，像是要把所有煩惱都丟進黑夜里。</p>

    王翠蓮氣得想擰他一把，又怕吵醒了睡夢中的兒子。</p>

    她對著徐老二的背影，眼里閃爍著不甘的光芒，卻也無可奈何。</p>

    黑暗中，她緊緊閉上眼睛，心中默默盤算著，無論如何，也要為兒子搏一個機會。</p>

    ……</p>

    于是，徐飛的日子又多了個任務：</p>

    每天下午，他得等把分配給他的柴火砍完，豬喂飽，糞挑走，才能背著給文彥準備的飯菜，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縣里趕。</p>

    原本徐老二要送他。</p>

    但徐飛也心疼自家這個老爹了， 每天像個老黃牛一樣干活。</p>

    自己既然先做了出頭鳥，那就自己承擔便是！</p>

    五里路，泥濘的山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p>

    徐飛瘦小的身影背著一個沉甸甸的食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p>

    他心里沒有太多抱怨，反倒隱隱有些興奮。</p>

    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光明正大地靠近私塾。</p>

    背著布袋，他邁開了步子。</p>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道路漸漸開闊，人煙也多了起來。</p>

    空氣中開始飄來各種混合的味道，不再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p>

    縣城到了。</p>

    他跟著人流走過高大的城門，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停下了腳步。</p>

    寬闊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招牌花花綠綠，隨風招展。</p>

    小攤小販沿著街邊排開，叫賣聲、吆喝聲不絕于耳。</p>

    更要命的是，各種食物的香氣鉆進鼻子里，引得肚子里的饞蟲咕咕直叫。</p>

    徐飛用力地吸了吸鼻子。</p>

    穿越過來這么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城。</p>

    他忍不住摸了摸懷里，那里是他娘偷偷塞給他的一文錢。</p>

    這是他全部的“家當”了。</p>

    這一文錢，在這里大概只能買個最普通的包子。</p>

    不過他并沒有花掉。</p>

    今天要在私塾里聽課，不知道要待多久。</p>

    萬一什么時候餓得不行了，這一文錢就是救命的。</p>

    現(xiàn)在忍一忍，餓狠了再買吧。</p>

    到了縣里私塾門口，他喘勻了氣，整了整衣服，敲響了門。</p>

    開門的是個穿著半新不舊長衫的少年，正是他的堂哥，徐文彥。</p>

    徐文彥看到徐飛，臉色立刻拉了下來，眼睛里帶著嫌棄和不耐煩。</p>

    “你怎么來了？誰讓你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