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日之后,一切塵埃落定。</p>
也不知傅直潯是怎么做到的,當(dāng)年害云清的十一人,包括湯嬤嬤,以殺人的罪名,被京兆府的劊子手一一斬了首。</p>
血流滿地。</p>
那盆粉色的芍藥花,竟仿佛也滲進(jìn)了血,紅得發(fā)紫。</p>
緊接著,花瓣里滲出紫紅色的液體,順著花葉流下。</p>
跟血淚似的,很是駭人。</p>
殺人都不眨眼的劊子手,見了這詭異一幕,也不禁毛骨悚然。</p>
明舒一臉淡定地抱著芍藥花離開了刑場。</p>
因果已了,她要送云清去陰間了。</p>
她點(diǎn)了個風(fēng)水極好的吉穴,將一整盆芍藥花都埋了進(jìn)去,又燒了幾張秘符。</p>
等灰燼四散,風(fēng)中傳來一聲只有她能聽見的“多謝”時(shí),她知道,云清離開了。</p>
這樁事算是徹底了了。</p>
而明舒要面對的,是她在侯府如何立足,如何在這本狗血小說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p>
明舒用余光掃了掃身邊的傅直潯,他并沒有開口的意思。</p>
懂了,那她說。</p>
“如你所見,我懂些風(fēng)水堪輿術(shù),能算命,能改風(fēng)水,還能除鬼消災(zāi)。我不會給你惹麻煩,如果需要幫忙,力所能及之事我也可以做,我只求能在侯府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著。”</p>
明舒的表情是十成十地真誠。</p>
像傅直潯這樣的人,絕不會是戀愛腦,用美色攻略肯定不行——更何況她如今病懨懨的樣子,也使不上美人計(jì)。</p>
那就上價(jià)值!</p>
用她強(qiáng)大的能力和誠摯的態(tài)度打動他!</p>
傅直潯偏過頭,似笑了一下:“帝京遍地勛貴,你想在一個破落侯府里安安穩(wěn)穩(wěn)待著?”</p>
明舒心一顫。</p>
她都能猜到傅直潯在想什么。</p>
一朝堂的官員,太子又對她勢在必得,她卻選了末流小官的他。</p>
一個亡國公主,竟有凈化怨靈的能力。</p>
她究竟有何居心?</p>
明舒暗吸一口氣,直直迎向他的目光:“那日紫宸殿,你站的位置風(fēng)水最利我,我只能選你。”</p>
不是因?yàn)槟汩L得最好。</p>
也并非因你是未來宰輔。</p>
你真的不要多想——如你所言,我能圖這破落侯府什么呢?</p>
傅直潯目光銳利,明舒反而不慌了,不卑不亢,不躲不閃。</p>
傅直潯唇角微微一勾,笑得毫無溫度:“希望你沒有選錯。還有,記著你自己的話,不要給侯府添麻煩�!�</p>
徑自走了。</p>
明舒明白這個回答,大抵是過關(guān)了......</p>
一口氣還沒呼出,傅直潯淡淡的聲音傳來:“趙伯,藥費(fèi)和診金別忘了收�!�</p>
明舒:“......”</p>
不信拉倒!</p>
不欠你錢,會還的!</p>
*</p>
回去后,明舒又睡了三天三夜。</p>
每日趙伯都會來給她針灸,還送了一堆藥讓木樨煎。</p>
木樨好歹是皇宮里出來的人,瞧得出這些藥價(jià)值不菲。</p>
她一臉愁容,怎么還這些錢呢?</p>
正惆悵地煎著藥,一個中年美婦怒氣沖沖地帶著嬤嬤丫鬟闖進(jìn)來:</p>
“讓你家晦氣主子起來!把我兒害那么慘,躲在屋子里裝死是吧?門都沒有!”</p>
沒頭沒腦地罵人,木樨的暴脾氣也上來了:“你嘴巴放干凈些,說誰晦氣?我看你印堂發(fā)黑,你才晦氣!”</p>
“好你個小賤蹄子,敢罵主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p>
......</p>
明舒是被吵醒的。</p>
她睜開眼睛,遺憾地嘆了口氣。</p>
凈化云清的怨靈雖然兇險(xiǎn),但也提升了她不少修為。</p>
要是再多入定兩日,她就能更上一層樓了。</p>
但修行這事,說到底講究一個“緣分”,她被吵醒也是緣分沒到。</p>
穿上衣服,將長發(fā)隨意一扎,明舒拉開了門。</p>
原本亂糟糟的院子,突然安靜了下來。</p>
所有人都呆呆看著她。</p>
連和兩個嬤嬤扭打的木樨,也是一副吃驚模樣。</p>
明舒下意識地看低頭看了看衣服,沒穿錯啊......</p>
“原來南寧國第一美人這么美......”</p>
院門口有個小丫頭脫口而出,被婦人狠狠剮了一眼,又罵了一句:“妖里妖氣!”</p>
明舒:“......”她是名門正派,又不是邪魔外道,哪來的妖氣?</p>
“你是——”明舒覺得這罵人的婦人有點(diǎn)兒眼熟。</p>
“你該叫我一聲‘二伯母’!”</p>
明舒想起來了,原來是那兩個熊孩子的娘親。</p>
“二伯母,有事嗎?”</p>
明舒沉著臉從兩個嬤嬤手里拉過木樨,見她沒傷著,面色才稍霽,伸手?jǐn)n了攏她被抓亂的頭發(fā)。</p>
“你自己做過什么,心里沒個數(shù)?”程氏瞪著明舒。</p>
明舒心中不悅,直說是件很難的事嗎?</p>
不過,答應(yīng)傅直潯不給他添麻煩,她就不增加二伯母的怒氣值了,那就猜吧。</p>
仔細(xì)打量著二伯母的臉,她的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p>
二伯母的眉心,有尸氣。</p>
“啞巴了?說,你給大山小樹下了什么蠱!大山燒了一宿,小樹說渾身疼,一直哭一直鬧。我好端端的兩個孩子,自打你進(jìn)了府,就沒個安生......”</p>
“去看看兩個孩子。”明舒見二伯母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只好打斷。</p>
“看什么看!你還想對大山小樹做什么?你......”</p>
“這蠱還解不解?”明舒盯著二伯母臉上的尸氣,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去晚了,要死人的�!�</p>
“承認(rèn)了吧!我們侯府欠你什么了?你連兩個五歲的孩子都不放過!要是大山小樹有什么閃失,我跟你拼命!”</p>
程氏罵歸罵,腳步卻沒有停。</p>
路過外院時(shí),明舒瞧見趙伯在曬魚干,略一想,請他帶了藥箱一起去。</p>
誰知趙伯睜著一雙困惑的眼:“少夫人,老奴可不懂醫(yī)術(shù)�!�</p>
明舒一愣,木樨更是一副“這幾日給公主看病的人難道是鬼”的錯愕表情。</p>
趙伯繼續(xù)優(yōu)哉游哉地曬魚干。</p>
明舒懂了,傅直潯的人,除他之外,誰都使喚不動。</p>
“磨磨蹭蹭做什么?快些走��!”程氏不耐煩地在前面催促。</p>
“跟夫君說一聲,我去二伯母處,興許會死人�!泵魇鎾佅戮湓捊o趙伯。</p>
她不指望傅直潯幫她,但他好歹是侯府的三少爺,自家的事總得管吧?</p>
*</p>
二房住西院。</p>
四進(jìn)的院落布置得頗有古味,檐角的屋脊獸,路上的石雕,明顯都上了年頭,不像今朝之物。</p>
明舒從前最喜歡逛博物館,忍不住多瞧了幾眼。</p>
快到里院時(shí),傳來孩子嘶啞的哭聲。</p>
程氏疾步?jīng)_進(jìn)去,見男孩只著單衣坐在院里號啕大哭,她上前一把抱住他,大罵下人:“你們都是死人嗎?!五少爺凍病了......哎喲——”</p>
小樹在她懷里尖叫著拼命掙扎,竟推倒了她。</p>
“二夫人,五少爺說屋子里有妖怪,死活都不肯待,老奴給他穿衣服,他又說衣服上有血,還咬老奴......”奶嬤嬤拿著小襖子又焦急又擔(dān)心,手上有明顯的紅印。</p>
程氏瞧著哭得聲嘶力竭的孩子,心疼不已,突然惡狠狠地手指明舒:“你還愣著!趕緊解蠱�。 �</p>
明舒盯著小樹,眉頭蹙起。</p>
小樹的臉上,果不其然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尸氣。</p>
但幾日前,是沒有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