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晨光微露，李雪珺往王氏院子請安。她身著素凈淺青齊腰儒裙，僅用一支玉簪挽發(fā)，顯得清新脫俗。?</p>

    紅梅捧著寶韻坊的錦盒跟在后頭，翡翠頭面在晨光里泛著冷光。?</p>

    “二小姐稍候。”春桃殷勤打簾。?</p>

    李雪珺垂眸掩住譏誚，這王氏院里的狗奴才，未被賜婚前，對李雪珺可沒這般恭敬。?</p>

    內(nèi)室檀香繚繞，王氏正對鏡描眉。</p>

    李雪珺盈盈下拜：“女兒給母親請安，特來伺候您梳妝�！�?</p>

    “倒會挑時候�！蓖跏涎燮ざ疾惶�，接過翡翠頭面隨意撥弄：“顏色這般輕浮，也配稱寶韻坊的貨？”?</p>

    “母親教訓(xùn)得是�！�</p>

    李雪珺做為不受父母待見的嫡次女，每月月銀不過十兩，才是她嫡姐的一半。</p>

    這套頭面，她不信王氏不知道價格，只不過找些苛責的理由罷了。</p>

    做為女兒，她只能指甲掐進掌心，面上卻笑得溫軟：</p>

    “女兒想著母親容顏正盛，才挑了這春水似的翠色�！�</p>

    王氏并不回應(yīng)，反倒是身旁的任嬤嬤出聲解圍：</p>

    “二小姐有心了，老奴看著，這頭面夫人戴著定是好看。老爺馬上來用早膳，夫人不妨戴上讓老爺瞧瞧�！�?</p>

    菱花鏡里映出王氏緊繃的下頜：“罷了，且戴上試試�！�?</p>

    李雪珺佯作惶恐上前，指尖拂過王氏新染的霜鬢。</p>

    才梳妝，好恰逢外間傳來腳步聲，王氏聽聞起身迎向門外，故作嗔怪：“今日倒來得到早�！�?</p>

    李陽明有兩位姨娘，如姨娘是老夫人所賜，荷姨娘則是他自納的平民女子。</p>

    他對荷姨娘寵愛有加，一月中大半時間都宿在她那兒。</p>

    為此，從前王氏沒少和他吵鬧，后來兩人達成協(xié)議，李陽明承諾，不管在哪過夜，早膳都陪王氏吃。</p>

    “雪珺也在？”李陽明跨過門檻有些驚奇。</p>

    李雪珺立刻下拜，言辭深情：</p>

    “女兒不日便要出嫁，實在舍不得父親母親，想多盡孝心。前幾日給母親挑了頭面，往后母親瞧見，便能想起女兒。哦，女兒給父親選的文房四寶，稍后讓青竹送去書房，盼父親揮毫?xí)r能感受到女兒心意�！�</p>

    她一邊說，一邊抬眼，眼中淚光閃爍，面上滿是孝順不舍。</p>

    李陽明欣慰點頭。</p>

    王氏淺笑靠近，輕撫頭面，嬌聲問：“夫君，我戴這頭面好看嗎？”</p>

    “這頭面不俗，襯得夫人愈發(fā)風(fēng)華絕代。”李陽明捻須而笑。</p>

    李陽明心情一好，便留了李雪珺一起用早膳，席間李雪珺布菜，巧言哄逗，連王氏嘴角都有了幾分笑意。</p>

    他邊吃邊贊許的看著李雪珺：</p>

    “珺兒如此用心，做父母的不能白受，你想要什么，父親回贈你�！�</p>

    李雪珺正欲開口，府內(nèi)主管張伯匆匆來報：</p>

    “老爺，楚府送來秋菊宴家宴請?zhí)�，是楚老夫人辦的，邀夫人和小姐們參加�！�</p>

    任嬤嬤接過請?zhí)�呈給李陽明，發(fā)現(xiàn)有兩份，一份請王氏帶庶女，另一份單獨請李雪珺，單獨給李雪珺的帖子竟蓋著楚家私��！</p>

    李陽明打量女兒，見她衣著樸素，皺眉道：</p>

    “珺兒，去買套參加宴會的衣裳飾品，讓你母親從公中出錢，去楚家可別丟了李府的臉�！�</p>

    "女兒惶恐......"李雪珺快速將心中所想再次理順一番開口：</p>

    “父親，母親，女兒深居閨閣，身邊只有紅梅和青竹兩個丫鬟。日后去往楚府，內(nèi)心實屬不安。懇請把祖母賜的蕓嬤嬤等人從莊子上召回，看管女兒”。</p>

    "胡鬧！"王氏霍然起身，正要反對，被任嬤嬤按住肩頭。</p>

    李陽明臉色驟沉：</p>

    “我記得母親臨終前交待，京郊莊子和西街兩間糧油鋪子，還有奴仆都留給珺兒未來做嫁妝。今日就交割給她，一來，她早日接管也好學(xué)習(xí)如何管理中饋，二來也是時候讓蕓嬤嬤回來教她些禮儀”。</p>

    王氏不得已勉強笑道：</p>

    “母親是這么說過，可我怕女兒管不好那些刁奴，本想從公中撥些得力的給她......”</p>

    李雪珺不等王氏說完，跪下磕頭：</p>

    “女兒想承祖母的恩，公中的人再好，也比不上祖母留下的念想，謝父親母親成全，女兒定會好好保管奴契，不讓她們生事�！�</p>

    說完，雙手舉過頭頂，一幅等著接奴契的做派。</p>

    王氏氣得臉色鐵青，在李陽明目光下，對任嬤嬤說道：“還不快去拿？”</p>

    “父親！”李雪珺又補充一句：“女兒只要祖母舊仆就好，萬不敢貪圖財物！”</p>

    “無妨，你的嫁妝單子里，總要添些鋪面田莊�！�</p>

    李陽明這意思是，他不會在額外給李雪珺田鋪莊子了。</p>

    李雪珺心中明了，并不在意。</p>

    能要回可用之仆，比多少田鋪都有用。</p>

    任嬤嬤捧來漆盒，挑出幾張契書。</p>

    李雪珺指尖輕劃過“蕓娘”二字，朗聲道：“謝父親母親成全�！�?</p>

    磕了三個響頭后，滿意離去。</p>

    不多時，李陽明也出門去了。</p>

    王氏獨自坐在餐桌前，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怒罵：</p>

    “賤人，死賤人，人死了還留個小賤人來惡心我！”</p>

    她猛地將桌上杯盤掃落在地，摔得粉碎，還不解氣，對任嬤嬤怒吼：“去，把如姨娘那個賤人叫來伺候！”</p>

    ......</p>

    李雪珺滿心歡喜地回到院中，叮囑紅梅妥善保管奴契文書，隨后便帶著青竹愉快地出門了</p>

    她心情愉悅，絲毫沒有察覺，剛踏出伯爵府大門，兩個陌生的小廝便鬼鬼祟祟地跟在了后面。</p>

    逛了幾家鋪子后，李雪珺走進新開的成衣店。</p>

    店內(nèi)雅致，她盯著海棠色云錦裙出神，盤算著搭配首飾，卻未察覺店內(nèi)眾人已被悄然趕出去。</p>

    “喜歡么？我買給你。”自以磁性的男聲從身后響起。</p>

    李雪珺如遭雷擊，本能躲開，是令人作嘔的楚亞霖！</p>

    青竹心中雖怕，仍勇敢擋在她身前厲喝：“你要干什么？”</p>

    楚亞霖不理會，上前一步，眼中竟似包含深情："雪珺，我錯了。我近日思考良久，你才是我的良配。"</p>

    李雪珺聽言，心里一陣反胃，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徒？</p>

    她轉(zhuǎn)身欲走。楚亞霖見狀，一把推倒青竹，欲伸手抓住李雪珺的胳膊。</p>

    李雪珺側(cè)身一躲，極其厭惡出聲：</p>

    “楚二公子，你莫不是吃錯藥糊涂了？我可是圣上賜婚的，你未來的堂嫂，請你自重。”</p>

    楚亞霖仍不死心，想到于薇柔與他說過，李雪珺要發(fā)賣她，肯定是因為對自己愛之深恨之切，故而信心滿滿：</p>

    “雪珺，你莫要這樣說。我知道是我做錯了事，傷了你�？晌抑�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可以補償你，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定當竭力去做。”</p>

    李雪珺早膳都要被他惡心出來，只得順手拿起柜臺上的烏木尺，與楚亞霖隔開距離，同時高聲喝道：</p>

    “楚亞霖，你發(fā)什么瘋？你若上前一步，可休怪我將你在我家與于微柔的勾且之事宣揚出去。你莫忘了，她雖然是我的奴婢，但更是罪臣之女。我最多嫁不出去，你要是有了這丑事，你這輩子怕仕途無望了！”</p>

    楚亞霖不可置信地看著李雪珺決絕的眼神，心中竟有一陣刺痛：</p>

    “雪珺，我真知錯了。我向你保證，以后斷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只要你愿意同我重新在一起，我一定好好待你，我可以讓你管我所有的田鋪，讓你享盡你在李府未曾有過的富貴尊榮�！�</p>

    一邊說完，他眼神的渴望像地獄的餓鬼般望著李雪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