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當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和緊張中時!</p>
殿外就響起了一陣急促到近乎跌撞的腳步聲。</p>
“報!報——”</p>
一個禁衛(wèi)軍侍衛(wèi),平時在皇宮里都是個頂個兒的精銳!</p>
可這會兒卻像只被狗攆了的兔子,一頭撞進了大殿,甚至都沒來得及行禮,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p>
“怎么了?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tǒng)!”</p>
新皇蕭啟眉頭一皺,語氣中帶著剛剛上位者的不耐。</p>
他穿著玄色的龍紋袍服,雖然不是真正的龍袍,卻也繡上了只有皇室嫡系才能用的紋樣,顯得格外扎眼。</p>
那侍衛(wèi)渾身哆嗦,連頭都不敢抬。</p>
只敢盯著金磚地面,聲音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p>
帶著一種哭腔。</p>
“啟、啟殿下……四、四殿下……六殿下……各位殿下……出、出大事了!”</p>
“大事?什么大事?天塌了嗎?!”</p>
四皇子蕭桓冷笑一聲,他性子更急躁些,此刻正是意氣風發(fā)的時候,哪里容得了這種掃興的驚慌。</p>
“不是……不是天塌了……是……是……”</p>
侍衛(wèi)抖得更厲害了,話都說不完整。</p>
“說��!”</p>
六皇子蕭澈眼神一厲,陰冷的氣息散發(fā)出來。</p>
他最是心狠手辣!</p>
此刻更是耐心全無。</p>
侍衛(wèi)猛地一閉眼,像是下了什么天大的決心,用盡全身力氣喊了出來。</p>
“是……是女帝陛下……出巡……出巡蒼南洲了�。。 �</p>
新皇蕭啟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p>
四皇子蕭桓的冷笑,也僵在了嘴角。</p>
六皇子蕭澈眼中的陰冷,瞬間被一種更深層次的恐懼取代。</p>
旁邊的三公主蕭柔,四公主蕭慧,五公主蕭寧,七公主蕭婉,臉色更是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像是紙一樣。</p>
“你、你說什么?!”</p>
蕭啟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皺眉低喝!</p>
他再也顧不上什么威儀。</p>
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侍衛(wèi)的衣領(lǐng)。</p>
“是、是真的……啟殿下……劍、劍宮傳出的消息……女、女帝陛下的鳳輦……朝、朝著蒼南洲而來……”</p>
侍衛(wèi)喘不過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p>
“蒼南洲?!”</p>
蕭桓驚呼一聲,眼睛瞪得滾圓。</p>
蒼南洲是什么地方?</p>
對于諸天大陸而言。</p>
不過是一個偏僻的,連像樣仙門都沒有的小洲!</p>
連個二流大陸都算不上!</p>
女帝……</p>
青蓮大帝……</p>
會出巡蒼南洲?!</p>
這怎么可能?!</p>
這七位皇子公主,從小聽得最多的,就是關(guān)于那位青蓮大帝的傳說。</p>
但那不是故事;</p>
那是血淋淋的歷史!</p>
“蒼南洲……女帝為什么會來我們這里?!”</p>
五公主蕭寧捂住了嘴,眼中充滿了驚恐。</p>
她年紀最小,但也聽過那些恐怖的傳聞。</p>
“萬年前……萬年前……她一劍斷萬古……讓一個仙國從世間徹底抹去……”</p>
“那時候那個仙國,比我們整個王朝還要大上千百倍啊!”</p>
三公主蕭柔聲音顫抖著,又回到了孩童時期,被那些傳說嚇得夜不能寐的時候。</p>
她們的父皇在世時,極少提及這位傳說中的女帝。</p>
但在皇室的秘史和那些古老的卷宗里。</p>
這位青蓮大帝,簡直就是所有皇室血脈心中最深沉的夢魘。</p>
“蕩滅……蕩滅小洲……”</p>
四公主蕭慧失神地喃喃著,嘴唇毫無血色。</p>
她記得,秘史里記載著,在女帝崛起的早期,不知道有多少像蒼南洲這樣的小洲,因為得罪了她,或者只是被她看了一眼不順眼,就直接被她的劍氣徹底夷平!</p>
連灰都沒有剩下!</p>
“屠戮仙門……屠戮仙門……”</p>
七公主蕭婉靠在了柱子上,腿有些軟。</p>
那些被女帝屠戮的仙門,隨便拉出來一個,都有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的大能!</p>
但在女帝的劍下,那些仙門中的弟子,長老,甚至是老祖宗,都如同待宰的雞鴨!</p>
“···”</p>
蕭啟松開了侍衛(wèi)的衣領(lǐng),踉蹌著后退了兩步。</p>
他腦海里浮現(xiàn)的,不是那位高高在上,萬人敬仰的女帝。</p>
而是傳說中那個站在尸山血海之上,一劍挑起無數(shù)頭顱的冷酷身影!</p>
“她……她為何要來蒼南洲?!”</p>
蕭桓一把抓住了蕭澈的胳膊,神色緊張。</p>
蕭澈只覺得寒意順著蕭桓的手傳了過來,他僵硬地搖了搖頭,聲音嘶啞。</p>
“不知道……沒人知道她的行蹤,更沒人知道她為何去一個地方……”</p>
“她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一念之間,可能就是一個仙國的覆滅……”</p>
他們自詡聰明,自詡掌握了權(quán)術(shù),掌握了力量。</p>
他們以為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權(quán)力的巔峰。</p>
但在女帝的名字面前,他們才猛然想起,在這片遼闊的天地間,真正至高無上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們所能理解和觸及的!</p>
女帝,她不是凡人,她是傳說!</p>
是禁忌!</p>
是只存在于古老史書和血腥傳說中的恐怖存在!</p>
而現(xiàn)在,這個恐怖的存在,竟然出巡了!</p>
而且正在趕往……</p>
蒼南洲!</p>
為什么?!</p>
蒼南洲有什么人得罪了她嗎?!</p>
還是……</p>
還是有什么她看上的東西?!</p>
他們掌控朝政的喜悅,在這一刻煙消云散。</p>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絕望。</p>
在這種存在面前。</p>
他們的權(quán)力,他們的生命,都如同螻蟻一般!</p>
他們費盡心機,鏟除了兄長,控制了皇宮,以為自己已經(jīng)掌控了天下。</p>
可現(xiàn)在;</p>
他們才意識到,在真正的恐怖面前,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么的可笑……</p>
多么的……</p>
微不足道!</p>
蒼南洲……</p>
這個遙遠而不起眼的小洲,因為女帝的出巡,瞬間變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焦點。</p>
變成了……</p>
一個死亡的預(yù)兆!</p>
“她……她會不會……”</p>
蕭柔的聲音細弱蚊鳴,剩下的話她不敢說出口。</p>
他們七人互相看著,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同樣的情緒:</p>
——恐懼。</p>
極致的恐懼!</p>
那種恐懼,比剛才百官看到的血腥還要令人絕望!</p>
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女帝真的有什么不高興,一個念頭,一個眼神……</p>
他們的王朝,他們的生命……</p>
都將徹底結(jié)束!</p>
就這么在極致的恐懼中,時間停滯了!</p>
七位皇子公主如同雕塑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p>
腦子里只剩下那個冰冷的名字。</p>
——女帝。</p>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靜,跪在地上的百官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沉寂。</p>
他們何嘗不恐懼?</p>
剛才見到的血腥畫面固然可怕。</p>
但這七位主子臉上的表情,卻比任何血腥場面都更能說明問題的嚴重性。</p>
那是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顫抖!</p>
一種面對無法抗衡力量時的絕望!</p>
終于;</p>
一個蒼老而堅毅的聲音,打破了這份沉寂。</p>
“幾位殿下�!�</p>
工部尚書,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顫巍巍地抬起了頭。</p>
他望著癱軟、發(fā)抖的七個身影,眼中沒有恐懼,只有深深的擔憂和無奈。</p>
“老臣斗膽進言。”</p>
老尚書的聲音雖然蒼老,卻異常清晰。</p>
“此刻荒古帝國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危局!”</p>
“內(nèi)憂外患,民心浮動�!�</p>
“如今,又有女帝駕臨蒼南洲……這等驚天動靜,怕是……怕是要引得天下大亂��!”</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滿殿的文武百官,最后定格在七位皇子公主身上。</p>
“幾位殿下……雖然智謀過人,手段了得,但……但終究……終究還是年輕啊�!�</p>
老尚書的話語帶著婉轉(zhuǎn),但其中的意思卻不容置疑。</p>
“面對此等不可測的局面,面對女帝這等……這等傳說中的存在,只怕…”</p>
老尚書深吸一口氣,如同下了莫大的決心。</p>
“老臣懇請幾位殿下……以荒古帝國江山社稷為重!速速請蕭鼎陛下回來主持大局!”</p>
蕭鼎陛下?!</p>
這老東西在說什么?!</p>
七位皇子公主的恐懼,瞬間被巨大的羞辱和憤怒取代。</p>
他們剛費盡心思把那個礙眼的廢物皇帝趕下臺,囚禁起來,現(xiàn)在竟然有人讓他們把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玩意兒再請回來?!</p>
“狗娘養(yǎng)的老東西!你在放什么屁?!”</p>
蕭啟猛地跳了起來,指著老尚書的鼻子破口大罵。</p>
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半點懼色,活脫脫一副市井無賴的模樣。</p>
“請那個廢物回來?”</p>
“讓他再施行暴政?!”</p>
“你他娘的是老糊涂了?”</p>
“還是想造反?!”</p>
“就是!老不死的東西!”</p>
六公主蕭明也尖叫起來,言語惡毒!</p>
“那個皇位都守不住的窩囊廢,除了給我們添堵,他還能干什么?!”</p>
“請他回來,是想讓天下人看笑話嗎?!”</p>
“老頭!別以為年紀大就可以倚老賣老!”</p>
四公主蕭慧冷笑著上前一步,眼神陰鷙。</p>
“現(xiàn)在這天下是我們七兄妹說了算!”</p>
“我們掌握著整個帝國的兵馬!我們一句話,就能讓任何人生不如死!”</p>
“你以為那個廢物皇帝行嗎?!他敢嗎?!”</p>
啪噠!</p>
三公主蕭玲一腳踢翻了旁邊的花瓶,瓷器碎裂的聲音讓百官心頭一顫。</p>
“有我們坐鎮(zhèn)!”</p>
“這荒古帝國,穩(wěn)如泰山!固若金湯!”</p>
“何須那個廢帝?!”</p>
七公主蕭婉也厲聲喝道,臉上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p>
“那個沒卵子的東西!早就該死在冷宮里了!”</p>
“他活著,只會礙我們的眼!只會提醒我們,曾經(jīng)有個廢物坐在不屬于他的位置上!”</p>
大殿里頓時炸開了鍋。</p>
七位皇子公主對著老尚書和一眾沉默的大臣們,口不擇言地咆哮、咒罵。</p>
他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p>
表情因為狂怒而猙獰。</p>
剛才面對女帝名字時的恐懼蕩然無存。</p>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癲狂的自大和跋扈。</p>
只要他們聲音夠大,氣勢夠足,就能壓過心中那份揮之不去的寒意。</p>
就能證明自己比那個“廢帝”強百倍千倍。</p>
就能證明自己有能力掌控一切!</p>
包括女帝的突然出現(xiàn)。</p>
“你們……你們竟然如此輕賤自己的血脈至親?!輕賤荒古的帝統(tǒng)?!”</p>
老尚書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他們,嗓音嘶啞。</p>
“陛下仁厚,而且他是先皇唯一的嫡子!是正統(tǒng)!有他在,天下人心才能安寧!”</p>
“有他在,才能號令百官,凝聚民心!”</p>
“凝聚民心?!”</p>
蕭桓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p>
“呸!屁的民心!民心能當飯吃嗎?!能抵擋住女帝的一劍嗎?!”</p>
“在這天下,只有拳頭硬,才是硬道理!”</p>
言語至此。</p>
蕭桓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老尚書的衣領(lǐng),將他瘦弱的身軀提了起來。</p>
“老頭,孤告訴你!”</p>
蕭桓的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光芒。</p>
“別再給孤提那個廢物!”</p>
“他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識相的,就乖乖聽話!”</p>
“否則,孤會讓你死得很難看!”</p>
老尚書被勒得臉色漲紅,卻仍然倔強地盯著蕭桓。</p>
嘴里艱難地吐出幾個字:</p>
“逆……逆天而行……你們會……會遭報應(yīng)的……”</p>
“報應(yīng)?!哈哈哈哈!”</p>
蕭桓仰天大笑,笑聲在大殿里顯得格外刺耳。</p>
“孤就是報應(yīng)!”</p>
“你個老東西,給孤去死!”</p>
蕭桓猛地抬起手!</p>
準備一把將老尚書狠狠地摔在地上。</p>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新皇蕭啟緩緩開口了。</p>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喧囂。</p>
“老四,住手。”</p>
蕭桓的動作猛地頓住,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三哥。</p>
蕭啟沒有看他,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百官,以及被蕭桓揪住的老尚書。</p>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和猙獰;</p>
但眼神卻無比深邃。</p>
“老尚書,你年紀大了,或許是老眼昏花了�!�</p>
蕭啟淡淡地說道,“太上皇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不適合操勞國事�!�</p>
“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朕來處理便好。”</p>
他的語氣雖然聽上去像是在關(guān)心。</p>
但百官都聽出了其中的威脅意味。</p>
“至于女帝出巡之事……”</p>
蕭啟的眼神閃過不易察覺的陰霾,但很快又被她掩飾了過去。</p>
“這等小事,何足掛齒?”</p>
“不過是尋常的宗門出行罷了。用不著大驚小怪�!�</p>
“況且……”</p>
蕭啟的目光再次變得冰冷,掃過仍然跪在地上的百官。</p>
“這世上,沒有什么我們蕭氏皇族解決不了的問題�!�</p>
他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了一樣?xùn)|西!</p>
那是一枚金色的令牌,上面刻著一個古老的“荒”字。</p>
“從今日起,”</p>
蕭云的聲音如同寒冰般落下,“啟用荒古秘令!調(diào)集帝國境內(nèi)所有荒古分部的精銳力量!”</p>
“務(wù)必要在女帝抵達蒼南洲前,搞清楚她要找什么!她看上了什么!”</p>
“還有……”</p>
蕭啟的眼神變得無比狠厲!</p>
“派死士過去!”</p>
“如果……如果發(fā)現(xiàn)女帝看上了蒼南洲的什么東西,或者……或者有什么東西會惹她不高興……”</p>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森冷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p>
寧可提前毀掉,也絕不讓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成為女帝發(fā)怒的導(dǎo)火索!</p>
這才是她們七兄妹的行事風格!</p>
他們的恐懼,并沒有讓她們退縮。</p>
反而激發(fā)了他們內(nèi)心深處更深的瘋狂和狠辣!</p>
百官聽到“荒古秘令”和“死士”兩個詞,臉色更是煞白。</p>
蕭啟抬起頭,目光越過大殿。</p>
女帝……</p>
你到底想做什么?</p>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會替你弄來!</p>
不管你厭惡什么,我都會替你鏟平!</p>
只要……</p>
只要你不對我們七兄妹……</p>
不對荒古帝國有任何不滿!</p>
踏踏踏!踏踏踏!</p>
就在這時;</p>
一個侍衛(wèi)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臉色蒼白如紙,連滾帶爬地跪在地上。</p>
“報……報……”</p>
侍衛(wèi)的聲音都在顫抖。</p>
“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tǒng)?!”</p>
新皇蕭啟厲聲呵斥道。</p>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俊�</p>
那侍衛(wèi)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幾乎哭了出來。</p>
“陛下……剛、剛才……蒼南洲……蒼南洲東部的天、天空……裂開了……”</p>
什么?!</p>
七位皇子公主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p>
蒼南洲東部……</p>
天空……</p>
裂開了?!</p>
這又是什么鬼情況?!</p>
難道說……</p>
是那位女帝,她已經(jīng)在蒼南洲做了什么?!</p>
一種比剛才更加恐怖的寒意,順著他們的腳底板,直竄天靈蓋。</p>
他們剛才的囂張和跋扈,在這一刻,如同被一盆冰水澆滅,蕩然無存。</p>
蒼南洲……</p>
天空裂開了……</p>
那是什么樣的力量,才能讓一片小洲的天空……</p>
裂開?!</p>
皇宮內(nèi)的眾人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p>
眼中的恐懼更甚。</p>
這一次,他們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p>
只有侍衛(wèi)那顫抖的聲音,還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p>
“裂……裂開了……就、就像是被……被一劍……斬開一樣……”</p>
······</p>
翌日!</p>
冷宮外</p>
扎扎扎!——</p>
一陣令人牙酸的推門聲,打破了死寂。</p>
蕭柔裹著一件狐裘大氅,手里提著一個食盒。</p>
呼啦啦!</p>
門外的寒風瞬間灌了進來,讓本就陰冷的房間更加徹骨。</p>
蕭柔的臉上帶著病態(tài)的潮紅,走到蕭鼎跟前三步遠的地方站定。</p>
眸光犀利,盯著蕭鼎。</p>
“皇兄,今日這天兒可真冷啊�!�</p>
“可我瞧著皇兄這兒,似乎更冷些?”</p>
“陛下特地差我來看看您,畢竟,我們兄妹七個可是惦記著您呢。”</p>
“惦記著我?”</p>
蕭鼎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平靜。</p>
“惦記著我什么時候死,好去地下和先帝邀功嗎?”</p>
蕭柔的臉色一僵,隨即咯咯笑了起來。</p>
“皇兄真是會說笑,我們怎么會盼著您死呢?”</p>
“只是這冷宮嘛,終究是清凈了些。聽說皇兄在這里日日清修,倒也符合您淡泊名利的做派�!�</p>
“你來做什么?”</p>
蕭鼎沒有興趣和她打機鋒。</p>
蕭柔臉上的笑容收斂,眼神變得陰鷙。</p>
“做什么?自然是來看看皇兄這落魄的樣子�!�</p>
“每次看到皇兄這樣,我這心里就覺得舒坦極了!”</p>
蕭柔說著,隨即示意侍女將食盒打開。</p>
里面是幾碟精致的糕點,冒著熱氣。</p>
“皇兄,你還記得當年的事嘛?”</p>
“哦?”</p>
融合了記憶后的蕭鼎,自然清楚蕭柔說的是什么。</p>
云淡風輕道:“六歲那年,你當真以為我將你丟棄在雪地?”</p>
“哼!——”</p>
“難道不是嗎?”</p>
“六歲!”</p>
蕭柔頓時怒意心中起!</p>
“我才六歲�。∈帜敲葱�,身子那么單��!”</p>
“你就因為我打碎了一個破茶盞,就讓我站在外面,站在那個大雪紛飛的院子里!”</p>
蕭柔的思緒像是被拉回了那個冰冷的冬日。</p>
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傷痛。</p>
對蕭柔而言,這是一種童年的陰影。</p>
“雪啊……那么大那么密的雪,鵝毛一樣往下砸,打在臉上,像刀子刮一樣。”</p>
“我穿著單薄的小襖,瑟瑟發(fā)抖,牙齒直打顫�!�</p>
蕭柔伸出手,似乎還能感受到當時的寒冷。</p>
“我哭著求饒,哭著喊皇兄,可你呢?”</p>
“你坐在屋子里,喝著熱茶,聽著戲,根本沒聽見一樣!”</p>
“你知道那時有多冷嗎?”</p>
“腳趾頭都凍僵了,感覺要掉了!”</p>
“小臉凍得發(fā)紫,眼淚流出來,一瞬間就凍在了臉上!”</p>
蕭柔說到這里,聲音帶著哭腔,但眼神卻更加狠厲。</p>
“我摔倒了,爬不起來,渾身上下都凍麻了�!�</p>
“雪不停地落在我身上,把我蓋得嚴嚴實實!”</p>
“我以為我要死了,凍死在這個你根本不在意的院子里!”</p>
“我甚至希望自己死了,死了也許就不會那么冷,不會那么疼……”</p>
蕭柔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p>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六歲的孩子,在那種滴水成冰的天氣里,站了多久?”</p>
“三個時辰!整整三個時辰!”</p>
“怎么?”</p>
“皇兄這是想編瞎話來洗白自己了?”</p>
蕭柔冷笑一聲,語氣陡然拔高。</p>
“你少來這套!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雪地里,那么大的雪,我就穿著單薄的衣裳!”</p>
“我哭喊,我絕望,我以為自己要死了!”</p>
“你當時在哪兒?你在溫暖的屋子里享福吧?!”</p>
她每說一句,情緒就激動一分。</p>
“你這個狠心的東西!你怎么敢說你不是丟棄我?”</p>
“我身上的凍瘡疤痕現(xiàn)在都還在!”</p>
“那是我差點被凍死留下的印記!你就是想讓我死!”</p>
蕭鼎靜靜地聽著,沒有反駁,也沒有打斷。</p>
等她發(fā)泄得差不多了,他才緩緩開口。</p>
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卻字字清晰。</p>
“那日下了暴雪,你高燒不退,老郎中說藥已經(jīng)沒了,整個京城都斷了藥材�!�</p>
“他說,只有萬丈劍峰上,或許還有一株劍膽雪蓮能救你的命�!�</p>
蕭柔臉色鐵青:“說什么廢話!這跟我被你丟在雪地里有什么關(guān)系?”</p>
“那株雪蓮,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周圍有劍氣守護�!�</p>
“我去取了�!�</p>
“我徒手攀上劍峰,被劍氣割傷,被野獸襲擊……”</p>
“在你以為我把你丟棄的時候,我正摔下懸崖,懷里護著的,就是那株救你命的雪蓮�!�</p>
蕭鼎說得太過平靜。</p>
蕭柔聽著,心里卻涌起強烈的、荒謬的、讓她無法接受的感覺。</p>
“不可能!”</p>
她猛地尖叫起來,聲音都劈了。</p>
“你騙我!你怎么可能為了救我去那種地方?”</p>
“你就是個冷血的混賬!你恨不得我們都死,怎么會冒死去救我?!”</p>
蕭柔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p>
狐裘大氅下的肩膀,劇烈起伏。</p>
“我不知道你從哪兒編出這些鬼話來!”</p>
“什么劍膽雪蓮?”</p>
“什么摔下懸崖?”</p>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十年都在外尋仙問道,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p>
“你就只是把我丟在了雪地里,想讓我自生自滅!”</p>
“你就是見不得我們好!”</p>
“小時候不讓我們吃飽穿暖,長大了又處處打壓我們!”</p>
“現(xiàn)在還想用這種惡心的謊話來騙我?”</p>
“我告訴你,蕭鼎,我這輩子都不會信你!我恨你!恨不得你現(xiàn)在就爛在這冷宮里!”</p>
蕭鼎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模樣,眼神沒有波動。</p>
他知道,她不愿意相信。</p>
多年的怨恨已經(jīng)像毒藥一樣浸透了她的心,讓她無法接受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竟然曾經(jīng)是她的救命恩人。</p>
這種反差,足以摧毀她自我構(gòu)建的認知和恨意的基礎(chǔ)。</p>
“信不信由你�!�</p>
他輕描淡寫地說,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p>
“我從未跟你提起過這些,是因為我覺得沒必要。”</p>
“過去的事,我做了就是做了。只是你既然如此在意那件事,我也便告訴你真相�!�</p>
“真相?”</p>
蕭柔握緊拳頭,獰笑道:“你的真相就是謊言!徹頭徹尾的謊言!”</p>
“你若是不信,”</p>
蕭鼎頓了頓,看向蕭柔,繼續(xù)道:“可以回去問問蕭啟�!�</p>
“他應(yīng)該知道,我為了給你找藥,那時候去了哪里,做了什么。”</p>
聽到“蕭啟”的名字,蕭柔的身體微不可查地一僵。</p>
蕭啟!</p>
她的三哥。</p>
那個和她一樣參與了政變,如今手握重權(quán)的人。</p>
他會知道嗎?</p>
他為什么要隱瞞?</p>
或者……</p>
蕭鼎又在耍什么花樣?</p>
強烈的懷疑和根深蒂固的恨意,在她心中激烈搏斗。</p>
她痛恨蕭鼎,刻骨銘心。</p>
但蕭鼎剛才說得太過肯定。</p>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p>
那她這些年的恨,豈不成了笑話?</p>
“問蕭啟?”</p>
蕭柔的語氣帶著嘲弄,想用這嘲弄來壓下心底的不安。</p>
“你以為他會信你的鬼話?還是你想借此機會和他傳遞什么消息?”</p>
“我沒有消息要傳遞�!�</p>
蕭鼎說,“你可以親自去問他�!�</p>
“問他十二年前那場暴雪,我為了救你,去了萬丈劍峰沒有。”</p>
蕭柔死死地盯著他。</p>
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破綻,看出他是在撒謊。</p>
但蕭鼎的表情太過平靜,平靜得讓她心底發(fā)毛。</p>
如果……</p>
如果蕭啟真的證實了呢?</p>
不!</p>
不可能!</p>
蕭鼎就是個殘忍的混蛋!</p>
他只會折磨人!</p>
他怎么可能救自己?</p>
可萬一呢?</p>
心里的困惑纏繞上來,勒得她胸口發(fā)悶。</p>
她無法再維持剛才的得意和嘲諷,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堅定地咒罵。</p>
她需要一個答案。</p>
一個能夠徹底摧毀蕭鼎話語,讓她繼續(xù)心安理得地恨下去的答案。</p>
而這個答案,只有蕭啟能給。</p>
“你……”</p>
她死死地瞪著蕭鼎,眼神里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p>
懷疑、憤怒、恐懼,還有一種幾乎不可見的慌亂。</p>
蕭柔陡然轉(zhuǎn)身,跌跌撞撞地朝著門口沖去。</p>
“我會去問的!”</p>
蕭柔在門口吼了一聲,聲音帶著莫名的顫抖。</p>
“蕭鼎!我一定會去問清楚的!”</p>
“到時候,我看你還怎么狡辯!”</p>
轟隆�。�</p>
冷宮大門被她粗暴地拉開。</p>
又重重地合上,發(fā)出一聲巨響。</p>
這里再次恢復(fù)了死寂。</p>
蕭鼎依然靠坐在墻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p>
他知道;</p>
他這句話像一根針一樣,扎進了蕭柔的心里。</p>
無論蕭啟最終告訴她什么,這個懷疑的種子都已經(jīng)種下。</p>
他只是不知道,蕭啟會怎么說。</p>
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而承認嗎?</p>
還是會為了加深兄妹間的隔閡而矢口否認?</p>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p>
他已經(jīng)將真相告訴了她。</p>
至于她是否相信;</p>
是否愿意去求證,那便是她的事了。</p>
蕭鼎閉上眼睛,不由得替原主悲哀。</p>
他救了他們,他們卻要殺他。</p>
他說了真相,他們卻不信,甚至要去別人那里求證。</p>
真是……</p>
荒謬透頂。</p>
蕭柔跌跌撞撞地沖出冷宮。</p>
腦子里嗡嗡作響。</p>
蕭鼎平靜的眼神和篤定的話語,如同鬼魅一樣揮之不去。</p>
萬丈劍峰……</p>
暴雪……</p>
救她?</p>
不!</p>
不可能!</p>
那個殘忍的混蛋怎么可能做這種事!</p>
她拼命地甩頭,想把那些該死的念頭趕走。</p>
但那句話卻像生了根一樣,在她的腦子里叫囂著。</p>
問蕭啟。</p>
對,問蕭啟!</p>
只有蕭啟能給她答案!</p>
那個混蛋一定是在撒謊!</p>
他想動搖她!</p>
想讓她心軟!</p>
想讓她對他的恨產(chǎn)生懷疑!</p>
他休想!</p>
蕭柔咬緊牙關(guān),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冰冷的疼痛讓她混沌的思緒清醒了一些。</p>
她加快腳步,幾乎是飛奔著朝著前朝大殿的方向沖去。</p>
一路上;</p>
宮人太監(jiān)們見到她,都噤若寒蟬地跪下行禮;</p>
眼神里帶著敬畏和不易察覺的恐懼。</p>
恐懼?</p>
是啊,女帝出巡蒼南洲的消息,像瘟疫一樣在前朝蔓延開來,把所有人都籠罩在陰影里。</p>
但蕭柔此刻顧不上這些。</p>
她腦子里只有一件事</p>
——蕭鼎的鬼話!</p>
蕭柔闖進前朝大殿旁的一處偏殿,那里是如今兄妹幾人商議要事的地方。</p>
殿內(nèi)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p>
幾位皇子公主圍坐在一張巨大的沙盤周圍。</p>
沙盤上標記著蒼南洲各地的勢力分布。</p>
然而此刻,這些象征著權(quán)力版圖的標記,在女帝那兩個字面前,顯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p>
蕭啟坐在主位上,臉上勉強維持著鎮(zhèn)定。</p>
但泛白的嘴唇和不斷捏緊拳頭的手,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安。</p>
蕭桓焦躁地來回踱步。</p>
不時發(fā)出幾聲低語,眼神閃爍不定。</p>
蕭澈陰沉著臉,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發(fā)出令人心煩的節(jié)奏。</p>
蕭慧如同雕塑一般坐在那里,周身散發(fā)著冰冷的寒意。</p>
蕭寧和蕭婉則瑟縮在角落,眼眶微紅,顯然是被嚇得不輕。</p>
“整個蒼南洲,足足有數(shù)百個大大小小的王朝!”</p>
蕭啟的聲音帶著強撐的底氣,試圖說服自己,也說服在場的其他人。</p>
“女帝就算要覆滅哪個勢力,也肯定是那些最強的!”</p>
“我們荒古帝國,不過是個偏居一隅的小王朝,連仙國都算不上!”</p>
“她怎么會……怎么會看上我們?”</p>
“可那天空……那天空真的裂開了��!”</p>
蕭桓突然停下腳步,指著殿外,聲音帶著哭腔。</p>
“就像……就像被一劍斬開的一樣!那可是蒼南洲的天空!誰有那種力量?除了那個女帝,還能有誰?”</p>
“閉嘴!”</p>
蕭啟猛地一拍桌子,發(fā)出巨大的聲響。</p>
“你嚇唬誰呢?!天裂開又怎么樣?說不定只是巧合!”</p>
“或者她在別的鬼地方動手呢?”</p>
“蒼南洲這么大,難道非要沖著我們來不成?!”</p>
“可是……”</p>
蕭桓還想說什么,卻被蕭慧冰冷的眼神掃了一眼,剩下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里。</p>
“別自己嚇自己!她就算再強,也是有目標的!”</p>
蕭啟表態(tài)道:“只要我們乖乖的,不礙她的眼,她自然會去處理那些不知死活的!”</p>
“朕不是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嗎?”</p>
“我們就等消息!等她走了,這天下還是我們的!”</p>
蕭啟的話音剛落,殿門就被粗暴地推開。</p>
蕭柔沖了進來!</p>
“蕭啟!”</p>
她尖銳的聲音打斷了殿內(nèi)的議論,帶著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混亂。</p>
她的頭發(fā)有些散亂,臉頰因為奔跑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p>
眼神卻布滿了痛苦和困惑。</p>
蕭啟和其他人詫異地看向她。</p>
蕭柔一向陰狠刻薄,何時有過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p>
“三妹,你這是怎么了?”</p>
蕭啟皺起眉頭,語氣帶著不滿。</p>
在他看來,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應(yīng)該是應(yīng)對外敵,而不是個人情緒。</p>
“我問你!”</p>
蕭柔不管不顧,跌跌撞撞地沖到蕭啟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p>
指甲因為用力,而幾乎要刺穿布料。</p>
“你告訴我!當年!當年那場暴雪!十二年前!”</p>
“蕭鼎!他為了救我!他是不是去了萬丈劍峰?是不是?!”</p>
殿內(nèi)瞬間陷入死寂。</p>
蕭桓、蕭澈、蕭慧、蕭寧、蕭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蕭啟和蕭柔身上。</p>
這個問題突如其來,與他們正在討論的女帝危機形成了詭異的脫節(jié)。</p>
蕭啟的臉色僵住了。</p>
他看著眼前失態(tài)的蕭柔,眼神閃過陰霾,隨即又被某種算計的光芒取代。</p>
他將蕭柔的手從衣襟上掰開,語氣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只是帶著不易察覺的冷意。</p>
“十二年前的暴雪?”</p>
蕭啟重復(fù)了一遍,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嘲弄。</p>
“三妹啊,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p>
“別廢話!”</p>
蕭柔的聲音更加尖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p>
“你快告訴我!他有沒有去?!”</p>
蕭啟盯著蕭柔的眼睛,嘴角勾起淺笑,那笑容不達眼底,反而透著森冷的寒意。</p>
“他去了。”</p>
他緩緩開口,殿內(nèi)的氣氛更加凝滯。</p>
蕭柔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臉上掠過難以置信的神色。</p>
但隨即被更深的痛苦和懷疑取代。</p>
“他去了……但不是為了救你�!�</p>
蕭啟輕描淡寫地說,語氣里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p>
“那場雪確實很大,你當時病得很重,是快要不行了。”</p>
蕭柔猛地一震,腦子里轟鳴作響。</p>
蕭鼎說的是真的?</p>
他真的去了?</p>
“可是啊……”</p>
蕭啟話鋒一轉(zhuǎn),笑容變得玩味起來,像是在欣賞蕭柔痛苦的表情。</p>
“他去萬丈劍峰,是去見一個人�!�</p>
“見……見人?”</p>
蕭柔喃喃自語,臉上血色盡失。</p>
“對啊�!�</p>
蕭啟的聲音帶著蠱惑。</p>
“聽說萬丈劍峰上住著一位隱世高人�!�</p>
“他去找那高人,是為了……為了求一種能讓他修為更進一步的丹藥�!�</p>
蕭啟湊近蕭柔,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p>
“你以為他真的會為了你一個病入膏肓的妹妹,冒著生命危險去摘什么勞什子劍膽雪蓮?”</p>
“別傻了,三妹!”</p>
“他那個人,最看重的永遠是他自己。”</p>
蕭柔踉蹌著后退一步,被什么東西猛地擊中了。</p>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滿了震驚、痛苦、憤怒和……</p>
一種被玩弄的絕望。</p>
“不可能!”</p>
蕭柔歇斯底里地喊道,聲音因為撕心裂肺的痛苦而變得扭曲。</p>
“你在撒謊!他在撒謊!你們都在撒謊!”</p>
蕭啟的笑容更深了,他甚至沒有否認蕭鼎的話,只是輕描淡寫地扭曲了目的。</p>
這種更陰毒的謊言,比簡單的否定更具殺傷力。</p>
“撒謊?”</p>
蕭啟攤了攤手,無辜地看著她。</p>
“你去問問別人啊�!�</p>
“當時宮里誰不知道他去了萬丈劍峰?”</p>
“誰不知道他想求丹藥?你病得糊里糊涂,也許記錯了什么呢?”</p>
他看著蕭柔搖搖欲墜的樣子,心里涌起快意。</p>
這個妹妹,終于又回到了他能掌控的范圍。</p>
“還是說,你寧愿相信那個把你扔在雪地里不管的混蛋,也不愿相信我們?”</p>
蕭啟的語氣帶著“受傷”的委屈,但眼底的寒光卻出賣了他。</p>
“三妹,你到底站哪邊?”</p>
蕭柔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氣一樣,癱軟在地,眼神空洞。</p>
萬丈劍峰……</p>
丹藥……</p>
求高人……</p>
為了自己……</p>
蕭鼎那平靜的眼神;</p>
蕭啟如今的話語;</p>
二者像兩把尖刀,在她腦子里狠狠地攪動著。</p>
把她剛剛升起的那微弱的希望和懷疑,徹底攪碎成血肉模糊的一團。</p>
她曾經(jīng)以為,他至少……</p>
至少是救了她的。</p>
即使冷漠,至少還有這份恩情。</p>
可現(xiàn)在,連這僅存的一點點“恩情”都被毫不留情地剝奪了。</p>
他去,不是為了她。</p>
他去,只是為了他自己。</p>
恨意如潮水般再次將她淹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洶涌、都要刻骨。</p>
“我……我信你……”</p>
蕭柔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p>
她錯了。</p>
她竟然懷疑自己對蕭鼎的恨意。</p>
她竟然被他那幾句話動搖了。</p>
那個混蛋,就是個從頭到尾都只會傷害她的人!</p>
踏踏踏!</p>
恰逢此時,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p>
有侍衛(wèi)闖了進來。</p>
“稟、稟報陛下、諸位殿下!”</p>
“外面?zhèn)鱽硐ⅰ�、有許多小王朝……在、在向北遷徙···”</p>
“他們……他們說女帝的行駕……正……正在朝著這個方向來了……”</p>
話音未落,殿內(nèi)所有人的臉色都瞬間變得慘白。</p>
遷徙?</p>
朝著這個方向?</p>
不是說蒼南洲大著呢嗎?</p>
不是說女帝的目標不是他們嗎?</p>
為什么……</p>
為什么那些小王朝會逃?</p>
為什么他們會朝著荒古帝國……</p>
不,是朝著這個方向逃?!</p>
難道……</p>
難道女帝的行駕,真的要經(jīng)過這里?</p>
恐懼像一只巨大的、無形的手,猛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嚨。</p>
他們剛才的狂妄、他們的自我安慰、他們對未來的期許。</p>
在這一刻被女帝的“即將到來”徹底擊碎。</p>
荒古帝國,只是女帝路過時,會順便碾死的一只螻蟻嗎?</p>
蕭啟的臉上最后血色也褪去了。</p>
他的嘴唇顫抖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p>
蕭桓發(fā)出了一聲低低的哀嚎,癱坐在地上。</p>
蕭澈死死地捏緊拳頭,指甲刺進了肉里。</p>
蕭慧的眼底閃過絕望。</p>
蕭寧和蕭婉則緊緊地抱在一起,發(fā)出了壓抑的哭聲。</p>
而剛剛被蕭啟的話語傷得體無完膚的蕭柔,也忘記了所有的恨意和痛苦。</p>
她抬起頭,臉上只剩下一種極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懼。</p>
女帝……</p>
要來了?</p>
那個傳說中抬手間就能覆滅仙國,一劍就能劈開蒼穹的存在……</p>
要來了?</p>
這里,是她曾經(jīng)的家。</p>
現(xiàn)在,即將變成她的葬身之地。</p>
她看向蕭啟,看向其他兄弟姐妹。</p>
他們此刻的表情,與她何其相似:</p>
——只有無盡的恐懼,沒有任何希望。</p>
他們爭奪的一切,在那個恐怖的存在面前,不過是沙灘上的城堡。</p>
一個浪頭過來,便會瞬間消失無蹤。</p>
那個女帝,她到底想做什么?</p>
為什么會朝著這里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