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蘇歆然！”</p>

    燕淮眉緊跟著跳了下去，將我從水中撈了上來。</p>

    “為了幾根繩子跳湖，你不要命了？”</p>

    我看著手中被扯斷的劍穗，渾身打顫。</p>

    “對你來說，這只是幾根繩子�！�</p>

    “但是對我來說，它是我熬了半個月，花了很多心思做出的信物�！�</p>

    燕淮眸底情緒翻涌，但語氣依舊冷清。</p>

    “舊事不必再提，往后請公主珍惜自己的性命。”</p>

    說完，他吩咐不遠(yuǎn)處的婢女將我攙扶回公主府，便自行離開了。</p>

    看著燕淮的背影，我心頭滯澀。</p>

    曾經(jīng)的諾言是他的年少無知，曾經(jīng)的定情信物是幾根普通繩子。</p>

    我早該明白的，我和他之間的情誼也如同這斬斷的劍穗，再也回不去了……</p>

    剛回寢殿，妹妹蘇流螢就走了進(jìn)來。</p>

    “姐姐剛剛跳湖，是要洗干凈身子嗎�！�</p>

    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出幾分天真無邪，轉(zhuǎn)而又變成了嫌棄。</p>

    “可是被那么多人碰過的身體，是洗不干凈的�！�</p>

    我看著曾經(jīng)躲在自己身后，連睡覺都要哄的妹妹，此刻說出來的話卻夾槍帶刺。</p>

    這些話讓困住我三年的噩夢又浮現(xiàn)在眼前，使我渾身冰冷。</p>

    “妹妹，連你也要這樣說我嗎？”</p>

    蘇流螢后退兩步，仿佛離我近一點都會染上什么不干凈的東西。</p>

    “阿嬤從小就告訴我們，女子的貞潔就像身上的脊梁骨，是不可以折斷的�！�</p>

    “太傅也說過，寧可一死，也不能丟了家國顏面�！�</p>

    “姐姐，你怎么有臉活著回來？”</p>

    至親之人的惡語，句句戳在我心尖上，叫我心中苦澀更甚。</p>

    我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p>

    死，說來容易。</p>

    可我若死在西塞，就會有千千萬萬活著的人受苦。</p>

    我以一人之苦換萬民之生，到最后卻成了無顏面對家國的人。</p>

    而如今這熟悉的宮殿，更是成為了一座困頓著我的巨大囚籠。</p>

    “如果當(dāng)初去做質(zhì)子的人是你，你斷然說不出這番話。”我不愿和蘇流螢過多解釋。</p>

    可我的話，卻讓蘇流螢更加不屑和厭惡。</p>

    “我若是質(zhì)子，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fù)我！父皇可是親口說了，你身為長公主這般墮落，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死在回京的路上！”</p>

    蘇流螢惡狠狠說完，便甩袖離開。</p>

    她的話，無異于當(dāng)頭一棒，震得我五臟俱焚。</p>

    不禁想起三年前，父皇母后勸我去西塞為質(zhì)，說盡了軟話。</p>

    如今我好不容易回來，我的親人卻一個兩個都要想讓我去死。</p>

    這一刻，我想離開皇宮。</p>

    去萬國寺問問觀音大士，自己真的不該活在這世上嗎？</p>

    這般想著，我便換了身干凈衣服，乘坐馬車來了萬國寺。</p>

    觀音殿內(nèi)。</p>

    我抬頭望著神色悲憫的觀音像，壓在心頭的情緒瞬間翻涌而出。</p>

    都說神佛有靈，能聽萬民祈愿，想必觀音大士也一定會憐憫于我。</p>

    我凝望著神像，焚香跪下。</p>

    “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信女蘇歆然這一生自問對得起家國，對得起天下�！�</p>

    “可所有人都覺得我不該活在這世上，請菩薩告訴我，我真的做錯了嗎？”</p>

    話音剛落。</p>

    “咔嚓”一聲，觀音佛像眉心忽然裂開一道細(xì)紋。</p>

    我的心，也隨著那條裂痕而沉進(jìn)谷底。</p>

    “菩薩，難道您也覺得我不該活著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