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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年代，我這個紡織廠女工拿到了全廠唯一的進(jìn)城培訓(xùn)名額。</p>

    婆家敲鑼打鼓，丈夫把我當(dāng)成了全家的驕傲。</p>

    為了慶祝，我把攢了半年的布票換成肉，滿滿當(dāng)當(dāng)做了一大桌子菜。</p>

    席間，公公語重心長地拍著我的肩：</p>

    「秀蓮啊，你一個女人家，去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多辛苦。</p>

    這個機(jī)會來之不易，可得用在刀刃上�！�</p>

    我連忙點(diǎn)頭，心里暖暖的：</p>

    「爸，謝謝您關(guān)心，我知道的。</p>

    我一定好好學(xué)，不辜負(fù)廠里的信任，將來也讓咱家和我媽都過上好日子�！�</p>

    沒想到公公臉一沉，把酒杯重重磕在桌上：</p>

    「誰讓你去學(xué)了？</p>

    你親爸死得早，你親媽病重，還養(yǎng)在老房子里！</p>

    你想跑哪去？！</p>

    廠長那邊我已經(jīng)打好招呼了，你明天就去人事科，把名額轉(zhuǎn)給你小叔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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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一聲掉在桌上。</p>

    我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我公公嘴里說出來的：</p>

    「爸，您......這是什么意思？</p>

    這名額是廠里點(diǎn)名給我的......</p>

    而且，我去培訓(xùn)了，我媽那邊......」</p>

    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我那病重的母親。</p>

    自從幾年前養(yǎng)父因舊傷復(fù)發(fā)去世，家里就只剩下我和母親相依為命。</p>

    她一個人住在縣城的老房子里，全靠我下班后去照顧。</p>

    這次能下定決心去培訓(xùn)，全是因?yàn)槲艺煞蜈w衛(wèi)國拍著胸脯向我保證過。</p>

    就在昨天晚上，他還抱著我，溫柔地說：</p>

    「秀蓮，你放心去。</p>

    咱媽就是我媽，你培訓(xùn)這三個月，我每天下班就過去，保證把咱媽照顧得妥妥帖帖，絕不讓她受一點(diǎn)委屈。</p>

    你安心學(xué)習(xí)，家里的事，有我�！�</p>

    正是他這番話，才讓我吃了定心丸。</p>

    可現(xiàn)在，公公趙長山把旱煙袋在桌角磕了磕，煙灰抖了一地：</p>

    「你媽你媽，一天到晚就是你媽！</p>

    你一個女人，學(xué)那些車床技術(shù)有什么用？</p>

    擺弄那些鐵疙瘩，能當(dāng)飯吃？</p>

    最后還不是回家生娃做飯！</p>

    你小叔子國棟不一樣，他是男丁，是我們趙家的根！</p>

    這個機(jī)會給他，將來他出人頭地了，全家都跟著沾光！」</p>

    我急切地看向身邊的趙衛(wèi)國，希望他能站出來，像昨晚那樣維護(hù)我，站在我這邊。</p>

    我攥著他的衣角，聲音發(fā)顫：</p>

    「衛(wèi)國，你跟爸說說......</p>

    你答應(yīng)過我的......」</p>

    趙衛(wèi)國盛了一碗湯，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熱氣模糊了他的臉：</p>

    「秀蓮，國棟的對象說了，國棟要是有個城里培訓(xùn)的身份，彩禮就能少要一臺縫紉機(jī)。</p>

    爸媽年紀(jì)大了，你就當(dāng)......</p>

    就當(dāng)體諒一下家里的難處�！�</p>

    我的心一下子涼透了。</p>

    之前所有的承諾，今天在「一臺縫紉機(jī)」面前，就變得這么輕。</p>

    婆婆王桂芬看我不吭聲，立刻陰陽怪氣地開了口：</p>

    「就是！還指望衛(wèi)國去伺候你那個病癆鬼媽？</p>

    他可是我們趙家的長子，是要干大事的！</p>

    李秀蓮我告訴你，別給臉不要臉！</p>

    你也不看看你娘家什么情況，一個爹死的早，一個媽病得快死了。</p>

    當(dāng)初要不是我們趙家給你媽墊錢，還收留了你，你連飯都吃不上！那筆救命錢，就是讓你現(xiàn)在報(bào)答我們趙家的！」</p>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冷笑出聲：</p>

    「媽，那筆錢，衛(wèi)國不是早從我工資里都拿走了嗎？</p>

    您這記性可真好�！�</p>

    趙衛(wèi)國的肩膀僵了一下。</p>

    他端著碗的手在半空中停頓了片刻，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p>

    他顯然沒想到我會把這筆賬當(dāng)眾翻出來。</p>

    婆婆像被戳中了痛處，猛地一拍桌子：</p>

    「反了你了！翅膀硬了是不是？！</p>

    吃我們家的飯就得聽我們家的話！</p>

    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還敢跟我們算賬？</p>

    離了我們趙家，我看你和你媽怎么活！」</p>

    「媽！你別這么說話！」</p>

    趙衛(wèi)國的聲音很低，臉上掛不住。</p>

    婆婆更來勁了：</p>

    「我怎么說話了？</p>

    她一個外人，憑什么占著我們家國棟的前程？</p>

    國棟可是我們趙家的苗！</p>

    再說了，你倆結(jié)婚三年了，她這肚子跟平地似的，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該不會是個不下蛋的母雞吧？</p>

    要是連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她還有臉賴在我們家？」</p>

    我的手不自覺地?fù)嵘狭诵「埂?lt;/p>

    這個月的月事已經(jīng)推遲了半個月，而這兩天早上起來我還總是犯惡心。</p>

    我?guī)缀蹩梢源_定自己是懷上了，正打算今天飯后，就把這個喜訊告訴衛(wèi)國，也讓他照顧母親時更安心。</p>

    沒想到，這個還沒被確認(rèn)的小生命，在婆婆嘴里，卻成了攻擊我的武器。</p>

    趙衛(wèi)國終于急了：</p>

    「媽！你說什么呢？！」</p>

    王桂芬不在意地回應(yīng)道：</p>

    「我說錯了嗎？</p>

    她要真能給咱老趙家生個孫子，我自然把她當(dāng)菩薩供著。</p>

    要是生不出，那就是白占了我們家的糧！」</p>

    趙衛(wèi)國沒有再反駁，反而低下頭，小聲勸我：</p>

    「秀蓮，別跟媽一般見識，她就是嘴上不饒人�！�</p>

    我看著他，心里只剩下冷意。</p>

    公公趙長山看他不再說話，像是得到了最終的確認(rèn)，一錘定音：</p>

    「就這么定了！</p>

    這名額必須讓出來！</p>

    明天你就去廠里辦手續(xù)，別逼我們把話說得更難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