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著眾人神色各異的模樣，嬴政終是沒忍住大笑起來。</p>
“哈哈哈哈……行！那朕便宣布今日勝者乃是子云！百萬金納入國庫！”嬴政怎也沒料到平日里被認做愚笨的兒子，談笑間竟能為國庫添入如此之多的金條！若按糧食價值計算，這筆巨款完全可以支持蒙氏家族的軍隊再駐守漠北一年。</p>
不過，這只是他歡愉的一個緣由罷了。</p>
另一原因更為重要：他此刻篤定嬴子云并非不成器之人，反倒是一代人杰。</p>
就拿剛才的賭局來說，他還曾擔憂這個兒子真的不識字呢。</p>
可后續(xù)情況證明自己的憂慮完全是多余的。</p>
嬴子云不僅會讀寫漢字，甚至書法造詣堪稱大秦一絕。</p>
這樣一來，制約嬴子云成為儲君的最后一塊短板就此補齊。</p>
“父皇，請您公正裁決！同為皇子，我們的答卷尚未呈給您審查，怎能如此草率判定勝負？”扶蘇見父親明顯偏袒嬴子云，鼓足勇氣想扳回劣勢。</p>
畢竟不止胡亥心存不服，就連扶蘇及其他眾位皇子心里都有同樣的質(zhì)疑。</p>
在他們的認知里，嬴子云只會書寫“子”這單一的字，“嬴”與“云”根本不會寫。</p>
這樣的半文盲怎么能在書法上有造詣？</p>
然而聽到其他皇子不服之后，剛剛還在興頭上的嬴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p>
“傳朕令，將云兒所書內(nèi)容展示予他們！”太監(jiān)很快將宣紙呈遞過去。</p>
當眾皇子見到這份書法時，全都驚呆了。</p>
天��！這位往日的大秦廢物何時練就了如此高深的書法造詣？！去年他可是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完整啊！</p>
懶得去管這些皇子們目瞪口呆的反應，嬴政直接向嬴子云揮了揮手。</p>
“子云，快來這邊�！薄案嬖V朕，這薄如蟬翼且潔白勝雪的到底是何物？”聽聞皇帝發(fā)問，整個朝廷的大臣們也都不再喧鬧，紛紛側(cè)耳等待嬴子云的回答。</p>
所有人內(nèi)心都燃起了強烈的好奇，想要一探究竟這項神奇事物到底是什么！</p>
“啟稟父皇，這物名為宣紙，其用途便是替代竹簡�！�</p>
“不僅書寫更為便捷，更可裝訂整合，化為書冊。”</p>
“無論是隨身攜帶，或是長途搬運，皆較竹簡輕松簡便許多�！�</p>
贏子云邊說邊再次取出一張宣紙遞予嬴政。</p>
“真能代替竹簡？好生奇妙！”</p>
嬴政接過宣紙，反復仔細打量。</p>
如此規(guī)整一紙，雖看似不大，卻可承載的字數(shù)，足敵數(shù)卷竹簡！</p>
若是宮中眾書以紙重抄，以往堆積如山的竹簡將盡縮于戔戔書冊之中。</p>
實乃妙物甚至神品也！</p>
朝下此刻亦多有議論之聲。</p>
“這叫宣紙啊。</p>
甚是不錯。</p>
早朝畢我便令人探查何地售賣�！�</p>
“相較竹簡，此物勝之多矣，我也應買些才是�！�</p>
“只是聞所未聞，咸陽全城或也無售處�！�</p>
“哼，既九公子有此宣紙，散朝時找他問個明白不就了結(jié)？”</p>
……</p>
聞聽贏子云講解之后，滿廷大臣無不心動。</p>
自此宣紙問世，晨朝之時豈再需攜帶厚厚竹簡，既沉且載字無幾。</p>
不止眾臣存如斯之心，嬴政亦同感之。</p>
“云兒，這宣紙何處購得？父皇也盼得用用�！�</p>
贏子云微笑著道：</p>
“回父皇，此宣紙系兒特制，市面尚無售之。”</p>
“若父皇感興趣，兒過幾日再多制一些敬呈父皇�！�</p>
隨手以此緣由回復了嬴政。</p>
但其內(nèi)心已然盤算著：這等絕佳之物宣紙，怎樣方能讓自身受益而錢財充裕？</p>
若善用之，則大秦國庫可充，同時令黎民方便；現(xiàn)今日間竹簡貴而價昂，讀書認字卻不可或缺；由此讀得起書者十之八九都是權(quán)貴富豪之家；貧苦人家縱使有子弟聰慧靈悟，奈何面對高昂竹簡價格，也只能無奈歸田耕作。</p>
而宣紙不然，制作本錢低，售價自然無需過高；其功效和影響遠超竹簡。</p>
最重要之處在于平民學子也有了讀書條件！</p>
“好呀！朕兒著實長進！”</p>
當確認這是贏子云自創(chuàng)時，嬴政不禁從心底升起強烈的驕傲之情，滿心歡喜。</p>
最不看好的兒子不僅才思敏捷而且書法大成，更具創(chuàng)造性思維竟能研制此般寶物！</p>
今日之事直教嬴政驚喜連連。</p>
他心知肚明，隨著宣紙取代竹簡，歷史必定銘記這一刻。</p>
正當嬴政欲再言之時，耳邊忽傳一語。</p>
“參見父皇，此兒先前作答文字，請父親審閱。”</p>
話出長公子扶蘇。</p>
自觀贏子云憑借宣紙顯露出卓越書法才能以來，扶蘇深諳在書法一環(huán)己實遜色幾分。</p>
然而，他認為自己的答案仍是諸多皇子中最優(yōu)者。</p>
因為他認真研讀了贏子云所書內(nèi)容。</p>
贏子云只簡單表示辦法肯定存在。</p>
更是大放厥詞說錢糧之類全是小事……</p>
此等夸口之辭毫無實際價值，并不能博得歡心。</p>
這也是扶蘇大膽將自己答卷送上的理由。</p>
畢竟嬴政提出的是實質(zhì)性議題，此次考量核心為解決方案而非字形優(yōu)美與否。</p>
“父皇，兒臣亦已完成，請閱示�！�</p>
“父皇，兒臣已然寫畢。”</p>
……</p>
有扶蘇帶頭示范，其余心存不甘的皇子相繼將自己的答卷呈上。</p>
他們先前雖為嬴子云那精妙絕倫的書法技藝所震撼，但對其答卷卻嗤之以鼻。</p>
區(qū)區(qū)一堆大話，毫無實質(zhì)解決辦法，如此答卷又算得了什么……</p>
“行了，都擱下吧�！�</p>
嬴政將手中的宣紙依依不舍地置于一旁，接過其他皇子遞上的竹簡開始審閱。</p>
“開源節(jié)流？”</p>
“此計倒也不賴……”</p>
這正是扶蘇提出的對策，嬴政看過之后稍稍頷首認可。</p>
然而這一法子大臣們早已討論過無數(shù)次，雖然有些成效，但也相當有限。</p>
眼下能省的地方均已節(jié)省，能增的賦稅也盡在增加范圍中，可錢財糧草短缺的頑疾依然無法根治。</p>
輕輕嘆息后，嬴政繼續(xù)查看其他皇子的答卷。</p>
不出所料，依舊全是一些舊策重提，甚至不少皇子答非所問，僅�？斩纯谔�。</p>
這些答案根本無益于實際問題！反覆閱讀過后，嬴政微蹙眉宇，神色頗為難看。</p>
隨后他重新翻出嬴子云的作答：</p>
“云兒，你答卷稱錢糧不過小事一樁，莫非真有良策？”</p>
從前他會覺得這只是嬴子云夸口說虛話而已。</p>
但現(xiàn)在今非昔比，朝堂上嬴子云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讓他另眼相看。</p>
故此，拋出此問時，嬴政心中竟生幾分期待。</p>
當聽見嬴政質(zhì)詢，滿朝文武頓覺四下無聲。</p>
確實，早先他們都見過嬴子云的答卷。</p>
雖然焦點大多被其書法吸引，但他所答內(nèi)容他們?nèi)杂洃洩q新。</p>
就兩字可以形容：狂妄至極！</p>
錢糧之事困惱秦帝國多少載春秋，將眾人折騰得焦頭爛額。</p>
年年征戰(zhàn)未休、長城筑造、阿房宮營造以及黃帝陵修建耗費驚人。</p>
歷經(jīng)多年啊，大秦國庫支出遠遠超出收入，軍餉拖欠成常事，官員俸祿也無法按時發(fā)放，尤以蒙家軍最為慘烈。</p>
他們在北境駐守大半年沒拿朝廷一分餉銀。</p>
即便如此，這只部隊憑一股意志昂揚不滅，這份堅定源于世代秦人骨血中的堅毅精神！就是咬緊牙關(guān)苦撐到底。</p>
就算沒有軍餉何懼？就算邊疆捐軀無妨？</p>
誓死不讓蠻夷踏入國土一步。</p>
綜上所述，如今大秦正值極度缺錢少糧之際。</p>
如此棘手的問題擺在嬴子云面前，居然聲稱只是輕描淡寫即可解決之事。</p>
思忖片刻，嬴子云并未急著回復，反倒問道：“父皇，不知國庫財力來源有哪些？”</p>
嬴政稍作沉吟，隨口回應道：“田地租賃與百姓繳納的賦稅，還有一系列雜賦�！辈贿^嬴政略顯遲疑，擔心遺漏重要之處，便轉(zhuǎn)而詢問臺下管糧官：</p>
“關(guān)于國庫的收支明細，想必你知道最清楚，請給九公子解說一番�！�</p>
“遵命！”</p>
一位資歷深厚的老臣應聲答道后跨步而出：“啟稟陛下，正如之前所言田租、口賦以及雜賦實為國庫主要來源。</p>
所謂田租便是戶賦，按家戶征收賦稅；而口賦是根據(jù)人口數(shù)量征收的費用。</p>
二者最終匯入國庫充盈國力。</p>
最后還有各地方依照實際情形收取的一些附加稅目�！�</p>
“額外稅款無需繳入國庫，可用作地方官員的日常開銷，這樣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朝廷的財政壓力�！�</p>
治粟內(nèi)吏將這些話詳細地陳述了出來。</p>
然而，嬴子云聽完后依然未提出任何解決方案，反而追問道：</p>
“也就是說，額外稅與人口稅是國庫收入的兩大支柱？”</p>
“那么兩者相比，哪一項才是更主要的呢？”</p>
治粟內(nèi)吏接著回應道：“人口稅更為關(guān)鍵，它能占據(jù)國庫稅收中的七成之多�！�</p>
聽到此言，嬴子云微微點頭，“我明白了，你可以退下了。”</p>
可正是這一簡單之舉，竟讓滿朝文武皆為之震驚——他們心中一陣驚惶。</p>
這是什么地方？這是章臺宮��！這里是百官早朝之所，是始皇帝聽政議事的大殿！</p>
皇帝此刻正端坐于龍椅之上，你一介皇子，怎敢在此隨意指揮朝廷重臣？</p>
如此頤指氣使、揮手即令其退，豈非對君主的大不敬嗎？</p>
此舉若是惹惱皇帝，必有殺身之禍！畢竟觸碰帝王逆鱗之人，向來無一生還！</p>
文武百官以為定會引起始皇的雷霆大怒。</p>
然而當他們看向始皇之時，卻發(fā)現(xiàn)事情似乎并非如此——</p>
始皇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惱怒之意，反倒浮現(xiàn)出些許欣賞之情。</p>
“子云，既然你已經(jīng)知曉情況，那對于如何改善此事，可有何良策？”始皇目光依舊帶著期待地問道。</p>
適才，嬴子云那般行為本屬失禮，但他不僅未招致震怒，反令始皇內(nèi)心頗感欣慰，原因無他。</p>
始皇恍若回到自己往昔年輕之時，在嬴子云身上仿佛看見了自己的影子！</p>
若其日后成為儲君，便將成為大秦未來的王。</p>
如此人物，需有突破常規(guī)的膽識與魄力。</p>
謹小慎微，猶疑遲疑，恰恰是為君之忌！</p>
故此，嬴子云剛才的舉措雖有失禮之嫌，卻引來了始皇的理解與贊賞。</p>
“父皇，兒臣斗膽再問一句：我大秦賦稅征收的主要對象究竟是誰？”</p>
此刻，眾臣皆覺困惑不解，此時此刻你嬴子云怎還在繞彎子遲遲不吐露解決辦法！</p>
甚至連始皇都漸感有些不耐煩起來。</p>
“當然是百姓了，以耕作為業(yè)者最多�！�</p>
“他們既要繳納戶賦，又要交付口賦！”說到這里，始皇神色的變化盡在不言中，而嬴子云則毫不在意。</p>
“如此，父皇，請容兒臣再問一句，我大秦最富有的人是誰？”</p>
始皇略一思索隨口答道：“自當是那些豪族貴胄無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