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遠樹也沒親自去，而是讓自己的二兒子姜和夏去的。</p>
這小子臨走的時候，看著姜和秋的表情別提多得意嘲諷了。</p>
想想其中原因。</p>
年齡只相差一歲的堂兄弟，一個在家躺著也不會有人說什么，一個干活干得直不起腰仍舊被嫌棄。</p>
現(xiàn)在眼看著姜家二房即將被掃地出門，可不打著一肚子看笑話的主意呢嗎！</p>
很快，靠山大隊的大隊長，吳木生就來了。</p>
他約摸四十歲的年紀，皮膚曬得黝黑，一米七二七三的樣子，常年干農(nóng)活長得很結實。</p>
國字臉，眉眼方正。</p>
結合腦子里的記憶，再看面相，這人人品還不錯。</p>
至少鬧饑荒到目前為止，周邊不少大隊都有餓死人的情況，只有靠山大隊還沒有。</p>
都是多虧了他提前覺察出天氣干得不正常，領頭讓大隊里多存些糧食。</p>
再加上旱災剛開始的時候一再提醒村民們勒緊褲腰帶把糧食省著吃，這才支撐到現(xiàn)在。</p>
也正因為吳木生是個正直的人，更是一個為了靠山大隊盡心盡力的好領頭人。</p>
他是頂頂看不上姜遠山這樣的二流子。</p>
再說難聽點，那簡直就是白米粥里面的一粒老鼠屎，看著極其礙眼。</p>
當然，姜遠山倒是也沒有出去霍霍靠山大隊里其他人家，他就沒有多說什么。</p>
現(xiàn)在姜遠山鬧著要分家，他第一反應，呦呵，今天太陽打南邊出來了。</p>
靠山大隊誰不知道，這姜老二混賬，姜老頭已經(jīng)徹底放棄這個兒子，早想把他分出去，是姜老二自己不愿意。</p>
現(xiàn)在又鬧起來，真稀奇。</p>
第二反應，完蛋玩意兒，真分出去，媳婦兒孩子跟著這樣的東西還不得餓死，大隊可沒有多余的糧食借給他們。</p>
來的路上，又想到，這要是沒有姜老頭在上面壓著，萬一姜遠山日子過不下去，在村里開始偷偷摸摸可咋整？</p>
……</p>
反正是想了很多。</p>
進門就看到杵在院子里僵持的姜遠山一家，和姜遠樹夫妻倆。</p>
姜老頭和王大芳在堂屋里坐著，看他進來，兩人起了身，姜遠樹上前來招呼，“大隊長，我爹娘在里面等著你呢。”</p>
他現(xiàn)在心里還挺開心的，總算是能把老二一家甩出去。</p>
以后也不可能再仗著沒臉沒皮，耍無賴跟他們大房爭家產(chǎn)。</p>
最主要的，他很清楚以老兩口對老二的厭惡態(tài)度，不可能分給他什么好東西。</p>
也就是說家里的糧食不會少，那就意味著他們大房又能多吃一口。</p>
跟吳木生前后腳來的，還有姜家的族老三太爺，是姜老頭的伯伯輩。</p>
老爺子今年快八十了，精神頭不錯，就是腿腳不太好。</p>
一手杵著拐杖，另外還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扶著，是他的小孫子姜遠林。</p>
他一走進姜家院門，屋里的姜老頭跟王大芳就迎了出來，態(tài)度很恭敬。</p>
互相喊過人，然后一行人又走回堂屋。</p>
三太爺坐在正中間的主位，大隊長吳木生坐一邊，姜老頭坐一邊。</p>
王大芳都只有站著的份，其他人自然也都是各自找位置站好。</p>
坐定后，姜老頭直接客客氣氣開口。</p>
“三伯，今天辛苦您老特地來一趟，我這生的兒子不爭氣啊，他想分出去就分出去吧！”</p>
靠山大隊在1958年公社化運動以前是叫靠山村，顧名思義，村尾靠著一座很大的山。</p>
這座山也沒個具體名字，反正就隨口喊后山，村里人基本都在外圍活動。</p>
深山里只有老獵戶敢進去，且得三五結伴。</p>
因為里面有老虎，熊瞎子這種大型兇猛動物。</p>
村里生活的村民基本都是本地人，還有大約四分之一是戰(zhàn)亂的時候遷來的。</p>
而另外四分之三，一半姓吳，就是大隊長他們一族。</p>
還有一半姓姜，也就是姜老頭這一族。</p>
這也是為什么分家，要把大隊長和三太爺兩個人都給喊來的原因。</p>
一個代表政治權利，一個代表家族傳承。</p>
聽到姜老頭的話，姜三太爺皺了皺眉。</p>
看了眼站在那里，不似往日那般吊兒郎當站沒站相的‘姜遠山’。</p>
他嘆口氣，才緩緩說道，“全根啊，老二是錯處多，但是現(xiàn)在這樣的世道，你把他們分出去，一家子不得餓死？”</p>
這屬實是句公道話了。</p>
站在后面的姜嬌嬌挑挑眉，他還以為這個姜家族老會站在姜老頭一邊呢。</p>
沒想到老頭還會為他們家考慮一下。</p>
她手里的刀在人來前已經(jīng)扔了，主要是姜老頭同意分家比她以為的要容易。</p>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姜遠山多年來積累的‘功勞’。</p>
姜三太爺說完，姜老頭也跟著深深嘆口氣，表情無奈，“是他自己要分家的，我這也是沒辦法�！�</p>
姜三太爺?shù)哪抗饪聪颉h山’，表情顯然有點不太信。</p>
又覺得‘姜遠山’是故意在鬧幺蛾子。</p>
迎著這樣的目光，‘姜遠山’點點頭，語氣略微有點生硬道，“三爺爺，是我要分家的�！�</p>
他頓了頓。</p>
還是有點生疏的解釋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自己以前多荒唐，準備以后跟我，媳婦兒，好好過日子。”</p>
也是難為堂堂戰(zhàn)神王爺，以前不管做什么，哪里需要跟人解釋原因��！</p>
“以前我混賬由著媳婦兒孩子被全家欺負，青杏他們現(xiàn)在在家里連口糊糊湯都喝不上，再不分出去我們一家就只能餓死了�！�</p>
這話也沒摻假。</p>
方青杏跟二房的幾個孩子是姜家地位最低的，以前糧食還勉強夠吃的時候，也從來沒吃飽過。</p>
更別提現(xiàn)在糧食緊缺。</p>
哪怕家里熬上一鍋野菜糙米糊糊，分到他們手上也只剩刷鍋水。</p>
不然人也不至于餓死，沒看姜家其他人都還有力氣折騰呢嘛！</p>
當然，姜遠山自己個兒耍無賴偷吃，總還能填補上一口，只不過他到底是個成年男人，還是少了。</p>
都是一個村生活的，誰家里什么情況，基本上都知道個七七八八。</p>
姜老太爺不太贊同的看向姜老頭。</p>
偏心歸偏心，誰家做父母的都有偏心的時候，但不能真餓死人吶！</p>
要不是他們靠山大隊背靠著一座大青山，青黃不接的時候有成片成片的野菜支撐著，恐怕也早就餓死人了。</p>
現(xiàn)在山外圍都被薅禿了，連樹上能吃的樹葉都沒剩幾片。</p>
眼看著今年秋收再收不上來糧食，真不知道怎么辦好。</p>
他又嘆口氣，對姜老頭道，“全根吶，都是兒子，你……”</p>
話還沒說完。</p>
王大芳就急吼吼的打斷道，“三伯，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這老二一向是個沒臉沒皮的，你是知道的。”</p>
“這么說吧，從他成家，就是我跟老頭子貼補著他養(yǎng)媳婦兒養(yǎng)孩子，不然的話，他們一家早出去討飯了�！�</p>
“就是這樣，他們一家都不安生，你瞧瞧老二把老大打的，這要是去衛(wèi)生所又是一筆花銷�！�</p>
姜嬌嬌湊到宋月瑩耳邊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話。</p>
然后把她朝前推了一把。</p>
宋月瑩腳步一個踉蹌，心中無奈，但面上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情緒，眼淚刷的就下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