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之后兩天，父女倆都沒有回來。
顧星瑄也沒問，在小院里將養(yǎng)著身體。
上元節(jié)那天，府中和往年一樣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
傍晚時分，宋淮州才帶著宋筱嵐回來，將從宮中得到的賞賜遞了過來。
“這是云芷姑姑賞的蜀錦，你像往年那樣給我和爹爹各做一套新衣吧�！�
“星瑄，我記得你最愛蘭花，向公主求了幾對蘭花耳墜，你看喜不喜歡？”
顧星瑄看了一眼琳瑯滿目的木箱，又看了看身前笑意吟吟的父女倆，語氣冷淡。
“不用了，我不喜歡戴這么重的首飾，也沒有時間縫制新衣，你們叫丫鬟做吧�！�
從前不管他們送什么過來，顧星瑄都會表現(xiàn)出歡喜的樣子接下來。
父女倆詫異于她今日冷淡的態(tài)度，對視了一眼，以為她還在生氣，這才解釋了幾句。
“是我和筱嵐做得不對，不該在公主病危時將你綁起來。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事急從權(quán)的道理你應(yīng)該也明白�！�
這樣的話，顧星瑄五年里聽過太多次，已經(jīng)爛熟于心了。
她定定地看著毫無愧色的兩個人，忍不住想問問他們。
“在你們心里，我顧星瑄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具？哪怕我傾其所有，你們眼里也永遠(yuǎn)只會有蕭云芷一個人，是嗎？”
宋淮州和宋筱嵐齊齊怔住了，都以為她是在發(fā)泄心中的不滿。
“云芷是金尊玉貴的公主，而你不屬于這個時代，只是為了我才留在這兒，你為何一定要和她比？我說過很多次，我對公主好是在為國盡忠，而你會永遠(yuǎn)是我的妻子�！�
“云芷姑姑懂得很多，人又和善溫柔，有很多人喜歡她的。而娘親你長得不如她好看，除了每日在府中繡花、做飯外身無長處，這輩子都比不過她的！”
整個院子都因為宋淮州和宋筱嵐這幾句話安靜了下來。
顧星瑄心口一窒，說不出來話。
氣氛凝滯許久，宋淮州才岔開話題，說帶她們?nèi)タ礋魰?br />
街上燈火通明，人流如織。
宋筱嵐看什么都喜歡，買了很多東西。
“這個木偶娃娃好可愛，爹爹，我可以買兩個，送給云芷姑姑一個嘛？”
“我想要這個兔兒燈，云芷姑姑肯定沒見過，明天我可以拿給看看嗎？”
一路上，她不停念叨著蕭云芷的名字，宋淮州也耐心地一一答應(yīng)她。
“好，爹爹幫你拿著，明天你和爹爹一起進(jìn)宮，給公主送禮�！�
“公主喜歡魚兒燈，和兔兒燈一起買了，給她也帶一盞�！�
顧星瑄默默看著這一切，心中澀意彌漫。
因為聚少離多，這些年里，一家三口鮮有如今日這般攜伴出游。
可哪怕是在萬家團(tuán)圓的日子里，他們心里記掛的，也只有一個蕭云芷。
而她跟在最后無人問津，像是個丫鬟一樣，又怎么能不心寒呢？
不過好在這一切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
轉(zhuǎn)過街頭巷尾，橋頭出現(xiàn)一批禁衛(wèi)軍，說是在護(hù)衛(wèi)三公主出行。
宋淮州和宋筱嵐連忙迎上去，將方才買的東西拿給她看。
蕭云芷笑著看了看顧星瑄，狀若撒嬌，“宋將軍，筱嵐，你們給我買了這么多禮物，怎么不給宋夫人添置一些？她上次還救了我呢，這些不如送給她吧，反正你們送我的東西也夠多了�！�
“這是筱嵐特意給你買的，她要是喜歡，我們下次再給她買就好�！�
“是啊，娘親也不喜歡這些東西，云芷姑姑，你就收下吧。給她也是浪費(fèi)了。”
蕭云芷臉上的笑意愈濃，這才叫人把東西拿上馬車。
河畔煙火盛放、明燈飛空，她牽著宋筱嵐一起觀賞著。
而宋淮州就守在身畔，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唇角帶著淺笑。
遠(yuǎn)遠(yuǎn)看去，郎才女貌，稚兒可愛，渾似一家人。
顧星瑄垂著眼，無聲笑了笑，帶著一絲自嘲。
一片祥和里，外圍突然沖出來一群蒙面的劫匪，持刀就往橋上沖了過來。
現(xiàn)場頓時亂成一團(tuán)，人群尖叫著四下散開，斷肢鮮血在空中飛濺。
看見這場面，宋淮州臉色驟變。
他拔出武器一刀砍斷馬繩，抱著宋筱嵐翻身上馬。
隨后他俯下身伸出一只手，語氣急迫而凝重。
“上馬，我們先走�！�
顧星瑄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殘忍的場景，心頭惶然，臉色煞白。
她抬起了浸滿冷汗的手，想握住那只近在咫尺的大手。
皮膚接觸的一瞬間，宋淮州毫不猶豫的打掉她的手，用力握緊了蕭云芷的手，一把將她拉上了馬車。
他寬大的袖袍擦著顧星瑄的手腕拂過去，在獵獵風(fēng)聲中飛舞著。
顧星瑄身上血液都凝固了，如墜冰窖。
她這才知道，原來他嘴里的我們，指的是他、宋筱嵐和蕭云芷。
根本就不包括她。
看著血肉橫飛、慘叫不絕的四周，顧星瑄轉(zhuǎn)身想跑，卻被一柄劍刺穿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