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外邦使臣進京朝貢的日子。</p>
馬車輪碾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p>
我與蕭景和蘇婷同坐在一輛馬車上。</p>
蕭景的玄色衣擺與我的石榴裙糾纏在檀木坐榻上。</p>
他左手撐著車壁，右膝似有若無地抵著我的裙角。</p>
這姿勢幾乎是將我圈在角落，偏生那張臉還冷得像臘月寒潭。</p>
“王爺帶蘇姑娘來，是怕我們與外邦人談話時冷場嗎？”</p>
我撥弄了一下我的裙擺，余光看見蘇婷抱著琵琶的指節(jié)隱隱有些發(fā)白。</p>
蕭景喉結(jié)動了動：“她通曉番語�！�</p>
【這女人竟敢坐得離王妃這么近？回府就讓人把馬車改成單人座！...不過王妃今日熏的什么香？像初綻的薔薇...不，比薔薇更...（突然清醒）蕭景你在想什么！你是冷酷無情的戰(zhàn)神！】</p>
溫?zé)岜窍⒎鬟^我耳垂時，車簾突然被風(fēng)掀起。</p>
春光漏進來，正照見王爺欲蓋彌彰往旁邊挪了半寸，卻把我的手籠進了袖中。</p>
宮門處已有番邦使團列陣。</p>
“大梁皇帝——”首領(lǐng)說著生硬官話，“我們可汗要三千匹絲綢，五百匠人，還有......”</p>
他銅鈴般的眼睛突然黏在蘇婷身上，“會彈這個的漂亮女人！”</p>
殿中霎時死寂。</p>
老皇帝攥著龍椅扶手的手指節(jié)發(fā)青。</p>
三年前雁門關(guān)一役慘敗后，大梁確實沒有說不的底氣。</p>
蕭景微微側(cè)身督了我一眼。</p>
“此乃本王義妹�！蓖蝗黄鹕�，玄色大氅在青磚上投下濃重陰影，“不在此次貢品之列�！�</p>
“陛下！”刑部侍郎突然出列，“不過是個樂伎，若能換邊境三年太平......”</p>
“啪！”蕭景的劍鞘砸裂了漢白玉地磚。</p>
飛濺的碎石擦過那侍郎臉頰，立刻見了血。</p>
他一副絕不退讓的模樣，讓大殿上的人議論紛紛。</p>
許多視線往我的身上投來，或許在他們眼里，王爺為了其他女子不將我放在眼里，也要維護她，不讓她被外邦人帶走的行為，有些人的眼神里帶上些同情。</p>
“我們草原漢子最重承諾�！笔最I(lǐng)“唰”地抽出彎刀，“要么給這個女人，要么——”</p>
刀尖直指我，“這個更漂亮的！”</p>
蕭景的身影瞬間籠罩了我。</p>
寬袖下，王爺?shù)氖滞蝗话∥冶鶝鲋讣狻?lt;/p>
他背影如山岳般壓得人窒息，可我分明聽見他心臟在狂跳�！板P——“</p>
首領(lǐng)的彎刀在殿內(nèi)劃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刀尖直指我的方向。</p>
“既然王爺不肯割愛，那本使只好自己挑了——”</p>
首領(lǐng)那張布滿刀疤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粗糙的手指毫不避諱地指向我。</p>
“這位王妃，倒是比蘇姑娘更合本使胃口。”</p>
整個大殿瞬間陷入死寂。</p>
我能感覺到周圍的文武百官都屏住了呼吸，連燭火都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p>
我注意到他按在劍柄上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泛著青白。</p>
【找死！本王的黑甲衛(wèi)呢？！立刻調(diào)三千弓箭手包圍皇城！不...五萬！要讓這群蠻夷知道，動她一根頭發(fā)，本王就屠盡草原十八部！呵，區(qū)區(qū)蠻夷也敢覬覦本王的女人？看來是活膩了！這雙眼睛既然敢看本王的王妃，那就永遠(yuǎn)別想再睜開了！】</p>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道纖細(xì)的身影突然上前一步。</p>
“王爺，奴婢愿隨使臣大人前往突厥�！碧K婷盈盈一拜，聲音輕柔卻堅定。</p>
滿朝嘩然。</p>
我清楚地看到幾位老臣驚得胡子都翹了起來。</p>
蕭景猛地轉(zhuǎn)頭，那雙眼睛盯著蘇婷：“你——”</p>
我看著蘇婷挺身而出的模樣，心里思緒萬千。</p>
一方面感慨這名女子的身份必定不簡單，一方面又很驚訝她的所作所為，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了。</p>
至少在看向我的時候，眼里帶上了一絲莫名的情緒，似乎是愧疚，又似乎是一種決心。</p>
她看一下蕭景的眼神，倒是不復(fù)之前的愛慕之情了。</p>
反觀蕭景，他眉頭緊皺，似乎在思考些什么。</p>
我凝神想聽一聽他此刻的心聲，卻聽到。</p>
【這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戲？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比的？若敢讓我的寶貝再誤會半分，本王定讓你生不如死！】</p>
蘇婷抬眸時，她露出一個凄美的笑容：“奴婢出身雁門關(guān)，自幼熟悉突厥風(fēng)俗，此去...最是合適�！�</p>
【這該死的女人整這一出又是想干嘛？不會讓王妃誤會我們是虐戀情深吧？真是的，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完蛋，這母妃那邊怎么交代？不過...王妃吃醋的樣子，倒是讓本王很期待呢...】</p>
整個朝堂上的視線都在我們之間打轉(zhuǎn)。</p>
甚至連那個首領(lǐng)也似乎看熱鬧般的在我們?nèi)酥g來回轉(zhuǎn)動視線。</p>
最后在蘇婷的一再強調(diào)自己是自愿的情況下，蕭景臉色鐵青的答應(yīng)了。</p>
回府的馬車上，蕭景一言不發(fā)地為我包扎手腕上的紅痕。</p>
那是方才混亂中被刀鋒擦傷的。</p>
他的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可我卻感覺到他的指尖在微微發(fā)抖。</p>
【該死！竟敢傷她？！這細(xì)白手腕上的紅痕刺得本王眼睛疼！那群蠻夷的尸骨該鋪滿雁門關(guān)！本王要用他們的頭顱來償還！一個都不放過！】</p>
我故意輕嘆一聲：“王爺，蘇姑娘此去...怕是兇多吉少。”</p>
蕭景的手突然一頓，我抬頭對上他陡然變得危險的眼神。</p>
【她竟為別人擔(dān)心？本王的王妃眼里只能有本王！蘇婷算什么？也配讓我的寶貝費心？！看來是本王寵得還不夠，才讓你有心思關(guān)心別人！】</p>
“王妃倒是關(guān)心她�！彼湫σ宦�，那語氣酸得能釀醋。</p>
【她為什么不吃醋？難道還看不出本王心里只有她？很好，今晚本王就要讓她知道，誰才是她唯一該想的人！回府就把所有琵琶都砸了！看你還怎么想別人！】</p>
馬車內(nèi)，我們四目相對。</p>
我看到他眼中翻涌的醋意，忍不住勾起嘴角。</p>
這個在外人面前冷酷無情的王爺，此刻卻像個鬧別扭的孩子。</p>
不過讓蘇婷這樣打亂計劃的離開了京城，蕭景肯定不會像表面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輕松。</p>
但我的生辰日不久就要到了，不知道他還會整出什么幺蛾子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