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謝靜華只覺得心頭像是火燒一樣，一口濁氣堵在喉管里，上不去下不來，連呼吸都跟著困難。</p>
眼里攢著水光，根本看不清頭頂?shù)淖帧?lt;/p>
但燈油混著焦糊的味道，她能清楚地聞到，一定是剛才摔下來時，碰倒了桌案上的長明燈，燈火順著桌邊的帷幔燒著了。</p>
手腳還使不上勁，她只能把眼睛往衣袖上按一按，借著火光往門口的方向爬。</p>
……剛才老太太來罵人前，已經(jīng)讓院子里的下人都支開了，這下，真是自尋死路了。</p>
她本就是劇情里要第一個死的人，還多吃了頓飽飯，也算是……哎</p>
可是……我剛有點喜歡這個小老太……</p>
謝靜華心里憋屈，她恨自己不爭氣，好好的，怎么就在這個無人的當口出了岔子！</p>
她還沒給芳蕊尋一門好姻親，她不能死……</p>
她用力撐著身子，一點一點往門口挪。</p>
也許是老天真開了眼，一條閃著金光的大字，刺入她的眼簾。</p>
外面有人！那些吃了飯從花廳回后院的家眷，從小佛堂外頭的園子路過了！</p>
老太太，快！喊出聲，向他們求救��！</p>
對對對，這里離得近，他們肯定能聽見動靜的！</p>
謝靜華的眼睛里爆發(fā)出亮意，驚人的求生欲，讓她突然有了一瞬間的力氣，但是喉嚨像是啞了一樣，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p>
她急得滿頭汗珠，眼看著火苗已經(jīng)竄上了梁上的帷幔，就要成片地燒起來……</p>
謝靜華陡然瞥見柱子旁的花幾，上面擺放著她待嫁時愛的天清瓷瓶，只是那方向和門的方向正好相反，以她的體力，摔了瓷瓶弄出動靜后，就很難再自救了。</p>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朝著瓷瓶的方向爬了過去。</p>
“砰——”</p>
瓷瓶砸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p>
院外不遠的小徑上，秦氏正帶著兒女和三房的孟氏一家往后院走。</p>
突然聽到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說笑的聲音都頓了頓，一行人停住了步子，面上都帶了幾分猶疑。</p>
宋窈細細分辨了一番，低聲開口，“好像是祖母的小佛堂里傳出來的。”</p>
她娘秦氏沒開口，只是皺了眉，面色不佳。</p>
“怕是在摔東西吧，”孟氏捏著帕子掩唇，聲線都淡了幾分，“今兒她火氣那么大，拿咱們幾個兒媳的臉面往腳底下踩，回來了還摔摔打打的，給誰看啊……”</p>
“祖母一向霸道，規(guī)矩又重�！�</p>
“是啊，這滿京的高門大戶的，也沒見誰家像咱們鎮(zhèn)國將軍府這樣……”</p>
“好了，你們幾個小輩，還編排起祖母來了�！彼务狠p斥一聲，面色猶疑，“不過，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們聞到了嗎？一股子焦糊味兒。”</p>
秦氏細細尋思片刻，輕笑一聲，“那有什么，你祖母小佛堂里供著你們祖父的牌位，這快清明了，許是在燒紙錢吧�！�</p>
清明的香火紙錢早就采買了送到蘅心院了，秦氏一說，眾人也就不多想了。</p>
只有宋窈皺著眉，清麗的臉上多了幾分思慮。</p>
但架不住秦氏拉著她，一行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p>
小佛堂里。</p>
謝靜華早已通過眼前的文字，把院外的情景給了解清楚了，看見文字說眾人離開的字眼，她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p>
“好、好……”</p>
好一個宋淵生下的后代……她就不該對他們抱有期待！</p>
她轉(zhuǎn)頭看著滿屋的火光，又看著離她約莫幾丈遠的大門，心里的不甘和惱恨，竟凝成了一股不服氣。</p>
憑什么，她謝靜華要接受這樣的死法！</p>
她不信命！</p>
這個念頭，給了她莫名的氣力，她艱難地挪著身子，一點一點靠近門口。</p>
屋內(nèi)常年窗子緊閉，里面的煙已經(jīng)濃得嗆人，謝靜華眼看著離門越來越近，身后的某根梁木，陡然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似乎隨時會斷裂坍塌。</p>
她滿心驚恐，倉惶的動作難掩狼狽，不自覺地生出幾分絕望。</p>
就在這時——</p>
“娘！��！”</p>
謝芳蕊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尖銳凄厲。</p>
“快！快來人啊，走水了！走水了！老夫人還在里頭！”</p>
謝芳蕊的聲音越來越近，撞開門的那一刻，謝靜華狠狠地松了口氣，拼命朝她伸出手去。</p>
“娘，娘！您撐�。 敝x芳蕊到底年輕，有幾分力氣，硬是拖著幾欲昏迷的謝靜華，一步一步到了外頭。</p>
幾乎是她們剛下了臺階，小佛堂里頭就傳出一陣坍塌的響動，火光整個沖了出來。</p>
來救火的下人越來越多，闔府驚動。</p>
等宋家人全都趕來的時候，謝靜華已經(jīng)由謝芳蕊和玲瓏陪著，讓府醫(yī)把脈了。</p>
“母親，您還好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宋韞川匆匆趕來的時候，衣衫都未穿齊整，口中還不住地抱怨，“您說您，一把年紀的人了，怎么還這么冒失呢！出事的時候身邊也沒個人伺候，玲瓏嬤嬤呢，怎也不在？這些下人，真是失職……”</p>
嗯？他咋好意思說？是誰一吃了飯就急吼吼地鉆姨娘房里了？衣服穿成這樣，不會正在辦事吧？</p>
有點意思啊這一家子，先是一堆人路過愣是沒發(fā)現(xiàn)著火，再是宋韞川一來就怪這怪那，好像他多關(guān)心他這個嫡母一樣……這一家子都什么奇葩，笑不活了</p>
最離譜的是，女主都提出來了，派個下人去看看又不是什么難事，那么多人都能想一塊去，篤定老太太是摔東西發(fā)脾氣！</p>
雖然不是親生的，沒有生恩，總有養(yǎng)恩吧？我有點叛逆，突然就不想老太太死了！</p>
“砰！”</p>
謝靜華手里拄著一根臨時找來的拐杖，靜靜聽了片刻，突然將拐杖狠狠杵在地上。</p>
“給我把你們的嘴閉上！”</p>
偌大的廳堂里，頓時一片安靜。</p>
謝靜華心里終于舒服了，她閉上眼，平復著呼吸，靜靜地等著府醫(yī)把完脈。</p>
府醫(yī)的面色略帶凝重，讓謝靜華眸中閃過一絲寒芒，內(nèi)心緊張起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