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嘿......這輩子，算是到頭了！</p>
只是可惜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身家�！�</p>
助理小李茫然失措，形如呆雞。</p>
心電圖上的線條，漸漸趨于平直......</p>
可惜啥？</p>
我這輩子，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該折騰的也折騰夠了，不是早就安排好后事，把所有的財(cái)產(chǎn)都捐給那幾家國字號慈善機(jī)構(gòu)了嗎？</p>
是遺憾沒給你留點(diǎn)兒吧？</p>
此刻。</p>
另外一個透明的梁金濤正飄在空中，三十幾年的塵與土，此刻竟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p>
那邊，醫(yī)生們站在病床兩側(cè)，眼神交流著。</p>
“500毫克腎上腺素，準(zhǔn)備......”</p>
針管里透明的液體，在緊張的氛圍中閃著寒光。</p>
“哎呀媽呀，這是要給我來個終極一擊啊......”</p>
梁金濤親眼看到自己的肉身猛地一顫，腦袋里就像被扔了個炸彈，“轟”地一聲，然后就啥都不知道了......</p>
再睜眼時，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按了快進(jìn)鍵，飛速地流逝著。</p>
然后，一切又突然定格！</p>
梁金濤感覺到自己好像沉了下來，不再輕飄飄的。</p>
這是......回到肉身了？</p>
我了個去，難道這老天爺看我這輩子過得太精彩，又讓我回來再續(xù)個集？</p>
梁金濤急忙睜開眼。</p>
這一睜可不得了，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頭朝里躺在一張破舊的土炕上！</p>
“啥情況？這是給我來了個靈魂穿越，還是直接給我送回了老家？”</p>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p>
疼！不是夢！</p>
“難道說......我梁金濤，這輩子的戲，還沒唱完？”</p>
屋外。</p>
趙秀芬倚坐在窗邊的舊木椅上，心緒煩亂得如同窗外被狂風(fēng)撕扯的樹葉，怎么也安定不下來。</p>
她輕輕撫摸著還未顯懷的腹部，那里孕育著新生命，卻也是她心中沉甸甸的負(fù)擔(dān)。</p>
尤其想到睡在炕上的那個整日游手好閑、好吃懶做的丈夫，她的心就不由自主地揪緊。</p>
他會不會接受這個孩子？</p>
會不會因?yàn)楹⒆拥牡絹碜兊酶痈尤艘娙藚挘?lt;/p>
這些擔(dān)憂如同巨石般壓在女人的心頭，讓她難以喘息。</p>
不等趙秀芬這邊理出個頭緒。</p>
從殘破的院墻處露出一個頭發(fā)亂糟糟的腦袋。</p>
那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探手伸進(jìn)汗衫使勁揉搓著身上的臟污問道：“濤子媳婦，大中午的一個人發(fā)什么愣呢？”</p>
這突然想起的沙啞的男子聲音，頓時把愁腸百結(jié)的趙秀芬給嚇了一跳。</p>
也將她從沉思中給拽了出來。</p>
等抬頭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誰之后。</p>
趙秀芬觸電般從木椅上站起來，兩手揪著衣服下擺，扭頭就進(jìn)了屋子。</p>
并且。</p>
“咣當(dāng)”一聲把兩扇破舊的木板門從里面給關(guān)上了。</p>
那個頭發(fā)亂糟糟的男人對此早已習(xí)慣，渾不在意地咧開嘴笑了笑，哼著跑調(diào)的戲曲晃悠著離開了。</p>
趙秀芬關(guān)門的聲音。</p>
也徹底把瞪眼躺在炕上的梁金濤從不可置信中給拯救出來了。</p>
他一骨碌爬起來，急切的眼神從糊著窗花的窗欞上掃過，一眼就看見了背靠門板，兩眼緊閉，臉色有些發(fā)白的女人。</p>
雖然整整三十三年沒見面。</p>
此刻又頭腦發(fā)脹。</p>
可梁金濤還是一眼就認(rèn)不出來，那不是自己的媳婦兒趙秀芬嗎？</p>
就在這時。</p>
院子外面，突兀地響起一個破鑼似的聲音：“就差你了，來一口......”</p>
聽到這一聲，像是被塵封了多年的熟悉的腔調(diào)。</p>
梁金濤驀地心跳如鼓，額頭滲出細(xì)密的汗珠。</p>
聽到那聲呼喚，趙秀芬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p>
原本閉著的眼睛，也瞬間睜開。</p>
她驚恐地望向梁金濤，嘴唇開始不停抖動，想說什么，卻不敢張口。</p>
“就一口，又不會上癮，怕啥？”</p>
院墻外面，破鑼似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繼續(xù)穿透墻壁，誘惑力十足。</p>
趙秀芬下意識地眼睛緊閉，使勁捂住了自己的耳朵。</p>
她不想聽到，緊隨其后的下一句“濤子，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娘胎里帶來的膽子都讓娘們吃掉了��！”</p>
更害怕看到，梁金濤聽到這句話之后就會蠻橫地伸手要錢。</p>
梁金濤此刻早已淚流滿臉，看著趙秀芬。</p>
也“看見”了七個月后出生的兒子......</p>
還有什么，能比重新愛一次更加令人激動呢？</p>
“嘖嘖，磨磨唧唧的，準(zhǔn)是又讓娘們給嚇唬住了？大不了離了，再找一個黃花大閨女！”</p>
沒有任何意外。</p>
耳熟能詳?shù)牡谌湓�，被從破鑼一樣的嗓子里吼了出來�?lt;/p>
梁金濤抬起胳膊，用臟兮兮的袖子使勁插了擦淚眼。</p>
沒急著下炕去安慰受到驚嚇的妻子。</p>
即便在遠(yuǎn)走香江后的三十三年里，無數(shù)次幻想過這樣的場景。</p>
而是側(cè)身一把抓起床頭柜上面放著的老黃歷：1990年2月6日，庚午年臘月21。</p>
“咕咚��！”</p>
梁金濤使勁吞咽口水的聲音，在此刻寂靜的房間里，發(fā)出很大的動靜。</p>
被才把手掌從自己耳邊移開的趙秀芬聽得清清楚楚。</p>
自然也聽到了，那個跟破鑼一樣的嗓子發(fā)出的罵罵咧咧遠(yuǎn)去的聲音。</p>
“媳婦，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p>
梁金濤艱難開口，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p>
趙秀芬原本就奇怪丈夫今天的反常行為。</p>
聽到問自己現(xiàn)在幾點(diǎn)，臉色瞬間大變，急忙把右手藏在身后，死死地壓在門板上。</p>
一個字都沒有說，眼淚就已經(jīng)奪眶而出，很快就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紅色尚未褪去的棉襖上。</p>
到底還是把主意打到出嫁那天娘家爸戴在自己手上的手表了。</p>
趙秀芬心如死灰。</p>
看到無聲哭泣，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妻子，梁金濤瞬間反應(yīng)過來，妻子誤會自己了。</p>
也難怪，一朝被蛇咬，還十年怕井繩呢。</p>
自從她嫁過來，一年時間里，倒是有六個月跟著自己挨餓遭凍，擔(dān)驚受怕。</p>
最近這一個多月，更是每天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p>
沒聽到確切的時間，是自己咎由自取。</p>
三十三年來，有件事，卻如同毒蛇變幻成的夢魘，始終盤踞在梁金濤的記憶深處。</p>
讓他至死都無法擺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