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淮舟在她對面坐下,椅子拉開時沒有發(fā)出半點響動。</p>
“你終于舍得來了?”</p>
林茵華冷笑。</p>
謝淮舟抬手撣了撣袖口,目光微斜,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慵懶。</p>
“我能來已經(jīng)很賞臉了,你最好珍惜!”</p>
林茵華愣了半秒,隨即臉色一沉:“你說什么?”</p>
“你聽得懂!”</p>
謝淮舟輕飄飄回一句:“我遲到,是我自愿的。</p>
你約我,不代表你能指使我!”</p>
她頓時有些被噎住,臉色漲紅。</p>
“謝淮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p>
“我是你女婿!”</p>
謝淮舟笑了:“目前還是!”</p>
“你—”</p>
林茵華咬了咬牙,強壓下心頭怒火,冷笑開口:“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就先開始嘴硬了?”</p>
“你打了晚晚!”</p>
她目光凌厲地看他:“她現(xiàn)在不能出來見人了,你讓我們林家丟盡了臉!</p>
你是不是瘋了?”</p>
“她哭著打電話給我,說你簡直變成了瘋子!</p>
你知不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脆弱?</p>
你是男人嗎?</p>
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p>
“女人是拿來寵的,不是拿來打的,你知不知道?”</p>
她說著,神情逐漸猙獰,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痛斥。</p>
“我們林家給你一口飯吃,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你現(xiàn)在居然敢反咬一口?”</p>
“謝淮舟,你真是越來越猖狂了!”</p>
她每一句都像是鞭子,抽.打在謝淮舟面前。</p>
可他只是靠著椅背,一言不發(fā),眼神淡淡看著她。</p>
像是看著一個跳腳的演員。</p>
等她說累了,他才慢悠悠開口:“說完了?”</p>
“你現(xiàn)在是來討公道的,還是來發(fā)泄的?”</p>
“如果是后者,我建議你買個沙包,效果可能比罵我好!”</p>
林茵華胸口劇烈起伏,氣得眼角都抽搐了。</p>
她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人,徹底變了。</p>
以前的謝淮舟,聽到她哪怕一句重話,都會立馬低頭認(rèn)錯;現(xiàn)在卻敢一句話把她的情緒踩在腳下。</p>
她咬牙,猛地從包里拿出一疊文件拍在桌上。</p>
“我懶得跟你廢話!”</p>
“這是離婚協(xié)議!”</p>
“你簽了它,我們從此一拍兩散!”</p>
謝淮舟低頭掃了眼文件。</p>
他不急著翻,只問了一句:“六個億呢!”</p>
林茵華仿佛被踩中了痛處,冷笑一聲。</p>
“六個億?你當(dāng)自己是誰?”</p>
“謝淮舟,你真以為你值六個億?”</p>
“我告訴你,林晚晚的直播間從頭到尾都是她自己拼出來的,頂多你出過點子。</p>
真把你踢出去,我們一樣能做!”</p>
“你不過是個跑腿的,一個擺設(shè)而已,真以為你是救世主?”</p>
“六個億?你配嗎?”</p>
她越說越狠,聲音像刀子,一句句往下割。</p>
謝淮舟不言不語,只是將文件拿過來。</p>
然后,當(dāng)著她的面—</p>
一頁頁,撕碎。</p>
他撕得很慢,每一頁劃開的聲音清晰可聞。</p>
林茵華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猛地站起身來:“你瘋了嗎?!”</p>
“你不是要離婚?你撕什么?!”</p>
謝淮舟眼里帶著一點冷意,一點玩味,和一點近乎毛骨悚然的笑容。</p>
“我想了想,不想離了!”</p>
他將紙屑扔進桌上那盤盛著面包屑的銀盤里,淡淡道:“反正一家人,好好生活!”</p>
“不是你說的嗎?”</p>
說完,他起身離開。</p>
林茵華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原地,瞳孔都在收縮。</p>
她終于意識到—這個人變了。</p>
他不再溫順,不再低聲下氣,不再被她和林晚晚牽著鼻子走。</p>
他像一顆定時炸彈,沉默地埋在林家的內(nèi)部。</p>
她開始后悔。</p>
真的后悔。</p>
可她不是后悔自己和女兒做了什么,而是后悔—沒早點把他踢出去。</p>
她坐下來時,整個人都在顫。</p>
那個她曾經(jīng)隨手把玩、隨意指揮、毫無威脅感的男人,此刻卻像一把刀,貼著她的骨頭一寸寸剖開。</p>
她低聲咒罵,聲音里帶著一絲僵硬的恐懼。</p>
“該死的......我怎么會這么仁慈?”</p>
“如果當(dāng)初果斷點,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了!”</p>
“我真是養(yǎng)了條白眼狼......”</p>
謝淮舟離開時,陽光正好,照在他肩頭,像是把他從泥潭里整個拽了出來。</p>
他一步步走下階梯,神色自如,連背影都帶著一股冷峻的鋒芒。</p>
林茵華怔怔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腦中還在回響著他那句—</p>
“一家人,好好生活!”</p>
她第一次覺得,這句話......比威脅更可怕。</p>
謝淮舟從餐廳出來,迎面一陣江風(fēng)撲來,他揚手把風(fēng)衣搭上肩頭,步伐輕快,神情舒展。</p>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章瀅的來電。</p>
他接起,聲音清朗。</p>
“一切都很好!”</p>
那頭的章瀅頓了幾秒,才輕輕笑了一聲:“怎么聽起來......你很高興?”</p>
謝淮舟挑了下眉,語氣懶洋洋的:“當(dāng)然。</p>
能讓人看到一場好戲,怎么會不高興?”</p>
電話那邊安靜了片刻。</p>
她原以為謝淮舟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苦大仇深的狀態(tài)。</p>
她本以為,那個曾經(jīng)一言不發(fā)承受一切的男人,還會為那些虛偽的親情和逝去的愛情耿耿于懷。</p>
可現(xiàn)在聽來,謝淮舟的聲音干凈得像風(fēng),輕快得像是卸下了一身沉重的鐵甲,只剩一把刀,藏在袖中,冷而鋒利。</p>
她忽然愣住了。</p>
腦中浮現(xiàn)起那年舊巷的黃昏,十歲的她被鄰居家小孩推倒在地,眼角都磕出血來,是那個穿著舊球鞋的小少年,抱起她,毫不猶豫地說:“再動她一下,我要你死!”</p>
那時候他眼睛亮得像火,有種自信的光芒。</p>
她記得那時他笑著說:“以后你有事就找我,小舟哥哥在,不怕!”</p>
那個謝淮舟,意氣風(fēng)發(fā),灑脫到極致,做什么都風(fēng)風(fēng)火火,總讓人安心。</p>
直到謝家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父親出事,母親生病,他從那個少年變成了沉默寡言的男人,活在別人的期待和指責(zé)中,硬生生壓掉了所有的鋒芒。</p>
她曾為他難過,但他不說,她也只能陪在不遠不近的地方。</p>
如今,他似乎一點點找回了曾經(jīng)的樣子。</p>
章瀅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江面,風(fēng)把她耳邊的碎發(fā)吹得凌亂,她卻輕聲笑了。</p>
她替他高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