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李柔嘉站在窗前，纖細(xì)的手指撥開窗簾一角，看著于彤彤跑出胡同的背影。</p>
"嘉嘉，別看了。"</p>
"這種人，不值得你費(fèi)心思。"</p>
李柔嘉放下窗簾，轉(zhuǎn)身時臉上已恢復(fù)了往日的溫婉笑容。她走到奶奶身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為奶奶添了一杯熱茶。</p>
"奶奶，我不是為她費(fèi)心。"</p>
"我們該早做打算了。"</p>
李柔嘉垂下眼睫，聲音平靜，心里卻像水面下涌動的暗流，悄悄翻騰著。</p>
李奶奶嘆了口氣，手輕輕撫摸著茶杯邊緣，眼神飄向窗外。</p>
"嘉嘉啊，這世道變了。以前和咱家走得近的那些人，現(xiàn)在一個個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沾上什么晦氣。"</p>
"前些年倒是有個人不一樣，"</p>
李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有個自稱是你爸戰(zhàn)友的，叫孫興軍，來過信。說是在東三省那邊當(dāng)兵，還是個政委。信里說要是咱家有難處，可以找他幫忙。"</p>
隨后她擺擺手：“不過那都是客氣話了，哪能真麻煩人家？況且咱這成分……”</p>
“奶奶！”李柔嘉忽然出聲，語氣比平時高了一點。</p>
她站起身來，在屋里來回走了兩步，腦子飛快轉(zhuǎn)著。政委，軍人，部隊，正經(jīng)編制，紀(jì)律嚴(yán)明，誰敢亂說閑話？</p>
她眼里漸漸亮起來：“奶奶，要是我嫁給一位軍人呢？”</p>
李奶奶一愣：“啥？”</p>
“我是說，”李柔嘉一字一句，“如果我能嫁給軍人，那我們的成分問題不就解決了嗎？軍屬可是受保護(hù)的，沒人敢隨便批斗軍屬。”</p>
李奶奶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放下茶杯道：“你說啥胡話？你要嫁軍人？那……那你怎么嫁？”</p>
“不是胡話，”李柔嘉認(rèn)真地說，“咱們不是總擔(dān)心成分不好被盯上嗎？可要是我嫁給一位軍人，那就等于有了保護(hù)傘�！�</p>
“孫政委是我爸的戰(zhàn)友，他肯定知道咱家真實情況。如果他愿意介紹個人，最好是中下貧農(nóng)出身的軍人，只要能嫁過去，我們就安全多了�！�</p>
李奶奶聽得怔住了，半晌才喃喃道：“這、這可不是小事……婚姻大事不能拿來做擋箭牌�！�</p>
“奶奶，”李柔嘉輕聲道，“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F(xiàn)在京市風(fēng)聲越來越緊，我們不能再指望別人�！�</p>
她握住奶奶的手：“這一回，得由我們自己選人，自己找靠山�！�</p>
李奶奶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里一陣復(fù)雜，既有擔(dān)憂，也有一絲希望。她輕輕嘆了口氣：“嘉嘉，你長大了。”</p>
"那我去把信找出來，上面有地址。"</p>
李奶奶小心地抽出一封已經(jīng)發(fā)黃的信，信封上寫著工整的鋼筆字：“d省廣安市軍區(qū)政治部，孫興軍收。”</p>
“奶奶，他現(xiàn)在還在那兒嗎？”李柔嘉小心翼翼地問。</p>
“應(yīng)該在。兩年前我給他回過一封，說你考上北師大了。他還回信說你爸在天有靈也該安心。”李奶奶把信拍了拍，“不過這事不能急，也不能直說你想嫁個軍人�！�</p>
李奶奶從抽屜里翻出她的老花鏡，又從旁邊書柜里拿出信紙。</p>
“你去把那毛邊筆給我磨好�！�</p>
李柔嘉聽話地準(zhǔn)備著，</p>
李奶奶提筆，蘸了蘸墨，停頓了幾秒，然后下筆，</p>
"興軍同志：見信如晤。自吾子去世，承蒙掛念，不勝感激..."</p>
李柔嘉站在一旁，看著奶奶那些看似平常的問候，卻暗含了只有那個年代的人才懂的隱晦含義。</p>
當(dāng)寫到"家中孫女年已十九，學(xué)業(yè)尚可，唯成分問題常令老身憂心"時，奶奶的筆頓了頓，一滴墨在紙上暈開，像是一滴化不開的憂愁。</p>
"奶奶，要換張紙嗎？"</p>
李奶奶搖搖頭，繼續(xù)寫道："聽聞軍中青年才俊輩出，若有品性端正、出身清白的同志，不妨介紹相識，只愿尋一位正直可靠的同志。若出身貧農(nóng)，則更為合適..."</p>
寫好后，李奶奶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嘉嘉，去把你去年夏天穿那條白裙子照的那張相片拿來。"</p>
李柔嘉纖細(xì)的手指微微一頓，抬眼看向奶奶："要那張？"</p>
"對，就是你在公園白塔下照的那張。"李奶奶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神色，"那身打扮看著最是端莊大方。"</p>
李柔嘉會意地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向里屋。她從抽屜相冊里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穿著素白的連衣裙，肌膚如雪，眉眼如畫，唇角含著恰到好處的淺笑，既不過分張揚(yáng)，又透著青春的氣息。</p>
信封好時，祖孫倆都松了口氣。</p>
“奶奶，我明天一早就去郵局，掛個加急。”</p>
李奶奶點點頭，又囑咐一句：“地址寫胡同口的，不要寫得太細(xì)。"她頓了頓，慢慢地抿了口涼茶，繼續(xù)說，“這年頭，嘴上不說，心里也要留個心眼�；匦攀乔榉�，不回是本分，別指望太多�！�</p>
“嗯，我知道�！崩钊峒屋p輕應(yīng)著。</p></article><i> 更新時間：2025-07-14 13:41:16 </i></se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