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抵抗了。</p>
像一具死尸一樣，愣愣地盯著墻上的機械表。</p>
分針繞了一圈又一圈，報志愿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八小時了。</p>
弟弟進來給我送飯。</p>
我一口一口地啃著饅頭。</p>
“小陽，我認命了，你叫爸媽來，說我不想上大學了�！�</p>
“我留在村子里喂豬，但是我還想再見爸媽一面，和他們說說話�！�</p>
“你能把他們叫來嗎？”</p>
我弟的眼睛亮起，一雙稚氣的大眼睛中滿是驚喜。</p>
“太好了，姐姐，你終于想通了。”</p>
“其實爸媽說過，只要你不上大學，一切都會過去的�！�</p>
“他們還讓我以后好好學習，賺大錢養(yǎng)你，不要讓你吃苦�！�</p>
我低下頭。</p>
不想讓他看到我眼中的寒意。</p>
我的父母，寧肯讓我的骨肉兄弟上學供養(yǎng)我。</p>
也不愿意給我一個上大學的自由。</p>
誰都知道，我考進全省前五十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p>
可他們對我的痛苦，卻通通視而不見。</p>
我解下兩只腳上的鞋帶，將他們擰成一股。</p>
爸媽來得很快，還帶來了一只燒雞。</p>
我爸嘆了口氣。</p>
“徐寧，你想清楚就好，等所有報志愿的日子都過去，我們再放你出來�！�</p>
“然后你發(fā)誓，以后再也不參加高考，不出這個村子�！�</p>
“我們會給你選一戶好婆家，你以后就安心在這過日子吧�！�</p>
我使勁捏緊拳頭。</p>
沖他們揚起一個笑。</p>
在走向他們的時候，我一把將鞋帶套上了我弟的脖子。</p>
就算沒有鏡子，我也知道我的臉有多猙獰。</p>
“給我找一臺電腦！”</p>
“否則我就勒死你們唯一的兒子！”</p>
“你們憑什么左右我的人生，我再也不想忍了！”</p>
我媽嚇得尖叫起來。</p>
我爸就要撲上來揍我。</p>
“你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早知道有今天，我就應(yīng)該把你扔糞坑里淹死�！�</p>
“放開你弟，否則我和你沒完！”</p>
我已經(jīng)麻木了。</p>
聽到這種話，竟也感覺不到心痛。</p>
只是一個勁地催促。</p>
“給我電腦，你不想讓你家的獨苗死吧？”</p>
我媽搖晃了下我爸的手臂。</p>
我爸額角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但拗不過我媽的哀求。</p>
轉(zhuǎn)身要去拿電腦。</p>
我冷笑了一聲。</p>
“我倒要看看那個成績單長什么樣�！�</p>
“能逼得你們這么對我。”</p>
可我沒想到。</p>
我爸的腳步竟然停下了。</p>
他的手不停地抖，我弟不斷哭嚎著救命，都不能讓他邁出一步。</p>
我真的驚呆了。</p>
“為什么？”</p>
“那個成績單，就這么可怕？”</p>
“為了阻止我上大學，阻止我看成績單，你們連我弟的命都不要了？”</p>
我媽捂著臉痛哭起來。</p>
我突然覺得一切都好沒意思。</p>
原本硬撐著一定要為自己討回公道的氣也散了。</p>
我松開繩子，任由我弟跑了出去，撲進我媽的懷里。</p>
他們母子抱頭痛哭。</p>
我爸的大手扶上媽媽的肩膀。</p>
他們就像密不可分的一家三口，所有人都找到了緊密的拼圖。</p>
中間沒有我的一點位置。</p>
那我是誰呢？</p>
我不是他們的親人。</p>
不是村里的一份子。</p>
也不是閨蜜的朋友。</p>
那我是誰？</p>
我活的這些年，為了考一個好大學，讓爸媽臉上有光，讓我自己有好一點的未來。</p>
我的這些努力都算什么？</p>
我后退了幾步，后腰磕上桌角。</p>
手邊碰上了一枚粗長的釘子。</p>
我將那枚釘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p>
“讓我看一眼我的成績單。”</p>
“否則，你們就是讓我死了也不安心。”</p>
我媽的表情，比剛剛還要驚恐。</p>
她和爸爸一同向我伸出手。</p>
“寧寧不要！媽媽求你不要傷害自己，如果真的可以讓你放棄上大學的話，我們就把成績單給你看�！�</p>
我一步步挪過去。</p>
映入眼簾的，先是姓名和準考證號。</p>
等我的視線挪到成績單上。</p>
我終于明白了。</p>
為什么，他們死也不讓我上大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