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嗬……嗬……”</p>
無窮無盡的夜，無窮無盡的奔跑，在身體深處像藤蔓一樣纏住所有思緒的饑餓，以及想要撕咬的沖動。</p>
舒斕的腦子在不停地告訴她：餓，很餓，快找…快找…</p>
似乎聞見了奇異的肉香，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身體被渴望所帶動，循著香氣狂奔過去。</p>
是一棟樓，里面散發(fā)著讓人難以抵抗的劇烈香氣，她跟著周圍的人一起沖上去，用盡全身力氣，砸碎門窗，從所有能靠近香氣的入口爬進去。</p>
散發(fā)肉香的原來是活人……</p>
理智只出現(xiàn)了一刻，舒斕就像餓了數(shù)十天的人忽然看見香甜的蛋糕擺在眼前，根本無法抑制身體的本能沖動，朝著縮在墻角的食物吼叫著撲了過去。</p>
不行！</p>
舒斕猛地睜開眼，那種強大的進食渴望和對傷害同類的抗拒在腦海里交織爭斗，心臟像被重重打了一拳，鈍痛不已。</p>
她大口大口地喘氣，閉上眼默默消化這種做了噩夢之后突然驚醒的難受。</p>
是昨天喪尸手底下九死一生的陰影太深，所以才會夢見自己也變成喪尸吧。</p>
舒斕疲憊地睜開眼，她的肚子空蕩蕩的，持續(xù)傳達著饑餓感，嘴巴也很干，但是和夢里那種讓人失去理智的沖動不一樣，現(xiàn)在的饑餓和口渴是正常的需求，而且能忍耐。</p>
她坐起來，映入眼簾的是掉在地上的空針管。</p>
哦對，她昨晚把這鬼東西用了來著，痛得以為自己要死掉了，萬幸還活著，且作為一個健康的正常人活著。</p>
舒斕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痛，也不燙，已經(jīng)沒什么感覺。</p>
她踢開空針管，從沙發(fā)上站起來。</p>
餓死了，先去找點吃的填肚子再說。</p>
舒斕換了一套干凈點的，方便行動的衣服，趴在門上小心翼翼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握住她放在辦公室里的一把殺魚刀，扭開門鎖，一點點打開門縫。</p>
外面安安靜靜的，撲面而來的是熏得眼睛都快睜不開的臭氣。</p>
說實話，這個地方舒斕已經(jīng)有點待不下去，實在是太臭了，好在沒有蒼蠅圍繞，不然舒斕死也不會進來。</p>
她一手握刀，一手捏鼻子，弓著腰，像個探頭探腦的小老鼠一樣謹慎且警戒地走出水產(chǎn)店。</p>
街上沒人，地面倒是隨處可見血液的黑點，和掉落的人體組織。</p>
她豎起耳朵聽了一會，確定附近沒有任何聲響，迅速跑過兩條街，幾乎每走幾步路都會有從樓上跳下來摔的稀碎，或是被貫穿了頭顱的尸體，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喪尸。</p>
看來昨天晚上她痛昏過去之后，喪尸潮經(jīng)過了慈安，把這座城的幸存者血洗了一遍。</p>
奇怪的是，舒斕一點動靜都沒聽到。</p>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里跑了太遠，她的兩條腿餓得直發(fā)軟，停在熟悉的小賣鋪前差點跪下來。</p>
她一邊左右張望，提防著殘留的喪尸突然出現(xiàn)，一邊拍著小賣鋪緊關(guān)的卷簾門，啞著嗓子小聲喊：“老戴，老戴，是我，小楚！”</p>
老戴是經(jīng)常用食物接濟她的小賣鋪女老板，丈夫和孩子是慈安之前清理的第一批喪尸。</p>
不管怎么敲，里面都沒反應(yīng)，舒斕心中有了不祥的預(yù)感，從旁邊的巷子繞到后面。</p>
果然，一樓的窗戶已經(jīng)碎了，防盜網(wǎng)被暴力拆卸了下來，從敞開的窗口里可以看見一具被啃咬的面目全非的女尸躺在地上，胸口處插著一把水果刀。</p>
是老戴告訴舒斕江洲基地在招女工的消息，昨天上午她幫舒斕綁了低馬尾，說這樣看起來顯得年紀不那么小。她還答應(yīng)老戴有機會幫她從基地里偷些蔬菜出來，或者物色一個異能者給她當下一任老公。</p>
舒斕閉上嘴，唇邊的弧度慢慢垂落，抿成向下的半邊括號。</p>
從基地跑回來之后，她太害怕了，不敢在外面多待一秒，一回到市區(qū)就躲了起來。</p>
早知道就應(yīng)該先來找老戴，拉著她一起藏在水產(chǎn)店里，或許老戴就不會……</p>
人死不能復(fù)生，舒斕難過了一會，掃去窗臺的碎玻璃，細胳膊細腿撲騰好一會才爬進去。</p>
她扯下床單，蓋在老戴的尸體上，并且拔出了女人胸口上的刀。</p>
“如果有一天，我遇見喪尸，肯定會在病毒發(fā)作之前先殺死自己，人吃人，太惡心了�！�</p>
這是老戴的原話，這把刀也是她自己插的。</p>
舒斕拔刀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讓她覺得不太對的地方。</p>
老戴喜歡穿各種各樣的碎花裙，深紅的，絳紫的，天藍的裙子，漂亮又大方。</p>
沒有電，燒熱水很麻煩，所以大家沒到必要時候都不會洗澡換衣服，老戴最愛的漂亮裙子也是三天一換。</p>
舒斕記得昨天她去基地的時候，老戴穿的裙子是天藍色的，而且是第一天穿，按照她的習慣，死的時候應(yīng)該也是藍色裙子。</p>
可老戴現(xiàn)在身上穿的卻是橙黃色的裙子。</p>
想起外面人間地獄一般的慘象，舒斕腦中靈光一閃，拉開門走到小賣鋪里，里面貨架上的東西所剩無幾，柜臺后方掛著一幅紙質(zhì)日歷，上面的叉畫到了數(shù)字“23”上面。</p>
十月二十三號，她去基地面試的那天明明才畫到十月二十號。</p>
這個×可能是老戴昨天甚至更早以前畫的，所以舒斕回來注射完那劑液體之后至少睡了三天以上，一覺睡到了慈安被喪尸屠城結(jié)束。</p>
舒斕心中震撼不已，腿徹底軟了，她就說醒來之后莫名其妙地又渴又餓，喪尸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間把還剩幾萬活人的城市屠得這么干凈。</p>
她能在睡夢中躲過喪尸，并且在餓死之前醒來，真是不可思議。</p>
柜臺底下有老戴儲存的礦泉水，舒斕拿出一瓶咕嚕咕嚕灌了大半瓶，灌個水飽心情也平復(fù)許多。</p>
她搜了一圈小賣鋪，在柜子里找到一袋燕麥片，扯開包裝袋往口里倒，倒完再灌水咽下，直接在肚子里泡開。</p>
老戴的存糧也不多了，一袋燕麥片，十四包泡面，七袋掛面，兩袋干粉絲……</p>
其實超市里還有些肉類罐頭，火腿腸，還有動物油之類的可食用物資，但舒斕不會去碰，因為里面可能有喪尸病毒。</p>
她把所有吃的東西裝在老戴家的行李箱里，從柜臺翻出前面卷閘門的鑰匙，最后還是放下殺魚刀和行李箱，走回臥室，用床單裹著老戴，忍著尸臭把她抱到了床上。</p>
“我走了，雖然你讓我叫你老戴，但是我還是想叫你一聲姐姐。姐姐，希望我能在這個世界上活的久一點�！�</p>
她撿起地上那把水果刀，擦干凈，找到刀鞘插進去，一起放進箱子里。</p>
如果有一天，舒斕即將變成喪尸，她也會用這把水果刀，做出和老戴一樣的選擇。絕不要像夢里那樣，對著自己的同類啃食。</p>
在昏暗的室內(nèi)待久了，拉開卷閘門的那一刻，舒斕下意識瞇了瞇眼。</p>
街上依舊安靜，慈安城成了一座死城，或許在舒斕不知道的地方依然有幸存者，但她現(xiàn)在身懷“巨款”，并不想碰到那些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