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坐在回村的公交車上時,看著腳邊放著的一堆禮品和口袋里多出的六百塊錢,幽幽想到:謝夷元說得沒錯,這年頭像他這樣的“冤大頭”確實不好找了。</p>
陸陽舒也對她很好,但是陸陽舒現(xiàn)在還在讀大學。</p>
他爸媽管他管得很嚴,絕不可能像謝意遠這樣能眼睛都不眨就跟個金蟾蜍一樣,沒完沒了地給她爆金幣。</p>
陳真儀一會一個想法。</p>
不久前還覺得謝夷元不愛她,她要離婚,現(xiàn)在又覺得天下除了她爸爸哥哥,不會再有男的這樣愛她了。</p>
可惜這是個不到一年就變心的渣男。</p>
她主動牽起了謝意遠的放在膝蓋上的手,在公交車行駛的嘈雜中小聲開口。</p>
“謝夷元,你會一直對我這樣好么?”</p>
謝夷元臉上的笑容無懈可擊,陳真儀看不出任何破綻。</p>
她向來看不透這個男人。</p>
哪怕謝夷元反握住了陳真儀的手:“會的�!�</p>
陳真儀沒在吭聲,問完那句話她其實就后悔了。</p>
真心易逝,問了也是白問。</p>
一路的車程滿是顛簸,陳真儀昏昏欲睡。</p>
腦袋不是磕上了玻璃就是撞上了他肩膀,謝夷元有些無奈,將她攬進懷里。</p>
好不容易挨到了村子門口,時間已經(jīng)臨近飯點。</p>
陳真儀理了理睡亂的頭發(fā),趾高氣昂就往村里走,絲毫不遮掩自己“暴發(fā)戶”的氣質(zhì)。</p>
富貴不還鄉(xiāng),如錦衣夜行。</p>
才走了沒兩步,就聽見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p>
陳真儀抬頭看了一眼正午的耀眼的日光。</p>
這個點陽氣這么足,沒道理見鬼啊。</p>
還是陰氣最重的女鬼。</p>
陳真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扭過頭去看謝意遠。</p>
女鬼要吃應該也會先吃他吧。</p>
如是想著,陳真儀的心又安定了不少。</p>
謝夷元跟在她身后,拿著大包小包充當苦力,有些佩服妻子豐沛的想象力。</p>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田埂,示意陳真儀看過去。</p>
青天白日的,哪能有什么鬼怪?</p>
田埂上面坐著一個嬌小的身影,身上穿了件洗得發(fā)白的上衣,胳膊環(huán)著腿,整個人縮成一團,哭得很是傷心。</p>
很眼熟。</p>
陳真儀正欲上前查看,突然意識到自己身邊還有個人在,又停了下來,對謝意遠說:“你先把東西拿回家,我等等來找你�!�</p>
小女孩臉皮薄,他一個男的留在這里不合適。</p>
謝夷元沒有說話,識相地給這對姐妹讓出空間。</p>
那是陳真儀同父同母的妹妹,現(xiàn)在本該在中學上課的陳蘭。</p>
陳真儀走到女孩身邊,學著她的樣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沒管泥土會不會弄臟她嶄新的褲子。</p>
她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女孩的胳膊。</p>
一下,兩下。</p>
女孩沒有回應。</p>
她哭得太傷心了,一時間都沒意識到自己身邊還坐了其他人。</p>
陳真儀沒有放棄,又戳了戳。</p>
這回女孩終于反應過來。</p>
她從臂彎里抬頭,帶著淚的眼睛惡狠狠的,想看是誰敢打擾她悲傷的情緒。</p>
萬萬沒想到看到了自家親姐姐。</p>
眼淚都來不及擦,臉上的笑就先一步冒了出來。</p>
嗓子里還帶著明顯的哭腔,聲音卻變得充滿驚喜:“姐!”</p>
激動下女孩甚至有些破音。</p>
陳真儀略帶嫌棄地看她糊了一臉的眼淚,從口袋里掏出手帕遞了過去:“我沒聾,你小點聲�!�</p>
陳蘭接了過去認真地擦了一遍自己的小臉,后知后覺地察覺到現(xiàn)在的場景有些尷尬。</p>
自己難得躲起來偷偷哭一場,竟然還被姐姐抓包了。</p>
陳蘭耳朵尖偷偷爬上一抹紅暈,試圖岔開話題。</p>
“姐,家里還沒開飯呢。走,我?guī)慊丶页燥埲��!?lt;/p>
陳真儀靜靜地等她擦完臉上的淚,沒有接陳蘭遞過來的話茬,視線落在兩人面前的稻田上。</p>
時下不過五月,稻子剛種下去沒多久,已經(jīng)抽條成綠油油地一片。</p>
陳真儀的聲音在鄉(xiāng)下帶著草葉氣味的風里若隱若現(xiàn)。</p>
“陳蘭,怎么偷偷從學校跑回這里哭?”</p>
她的妹妹她最清楚不過,陳蘭特別愛學習,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會故意曠課。</p>
陳蘭不敢看她,低著頭囁嚅:“姐,我想你了�!�</p>
陳真儀有些無語。</p>
多大個人了還這么黏姐姐,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p>
但顧慮到陳蘭剛剛哭得實在傷心,陳真儀一時間也不好說重話。</p>
她摸了摸妹妹的頭發(fā),從田埂上站了起來,還不忘順手拉陳蘭一把。</p>
“我這不是回來了么?走,回家吃飯,吃飯我送你去學校�!�</p>
下午可還有半天課呢。</p>
死丫頭,別想逃課。</p>
她這個當親姐的當年都苦哈哈地沒逃過一節(jié)課呢!</p>
回去路上,陳蘭嘰嘰喳喳圍著她問了許多謝家的事情。</p>
什么“姐夫的家里人有沒有偷偷欺負你”,什么“姐夫?qū)δ愫貌缓谩�,吵得陳真儀頭疼。</p>
她一把捂住了陳蘭的嘴手動閉麥,才一字一句回答起陳蘭那些繁瑣的問題:“謝意遠對我還行,他媽對我也還行。”</p>
陳真儀的婚禮上,謝父和謝意遠的親妹妹謝清清都沒有出席。</p>
謝家雖然扯出謝父臨時公干,謝清清學業(yè)繁忙之類的理由,但有腦子的都看得出來謝家對這一門婚事的反感。</p>
陳真儀知道妹妹擔心自己,從貼身放著的紅包里抽出了一張百元大鈔塞到陳蘭手里。</p>
“你拿著自己偷偷存起來。爸媽不舍得花錢,你以后不好意思跟爸媽要錢就來找我。”</p>
陳真儀也是這么過來的,知道跟收入菲薄的父母要錢是一件多么難以開口的事情。</p>
但讀書就是要花錢的,七七八八用來買筆買習題冊的雜費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何況陳蘭馬上就要中考了,不該為了這些分心。</p>
他們村乃至鎮(zhèn)子上都沒有初中,陳蘭現(xiàn)在是在縣里讀書。</p>
了解到陳家是農(nóng)民,縣里的老師還專門來過陳家一趟,怕陳家不供陳蘭繼續(xù)讀書。</p>
那老師說陳蘭的成績在學校數(shù)一數(shù)二,正常發(fā)揮的話考上縣里的高中并不是難事。</p>
發(fā)揮得好甚至有可能考進市里的高中。</p>
希望陳家不要放棄她。</p>
陳真儀當然不可能不管這個妹妹。</p>
錢都塞陳蘭手里了,她說什么也不收。;</p>
“姐姐,我不要。媽媽說了,你在城里很多地方都要花錢。</p>
家里沒什么能幫你的,媽媽說我今年讀書的學費就是用你的彩禮交的。</p>
我不想再拖累你了。”</p>
她越說越含糊,說著陳蘭又開始哭:“對不起姐姐,是我沒用拖累你了�!�</p>
想到她瞞著姐姐的事情,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