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回來的那一年，剛好十三歲。</p>
她本是虞正德一異姓兄弟的遺孤。</p>
當(dāng)年，虞老爺還未有功名在身，與聲笙的生父是同鄉(xiāng)，兩人一同赴京趕考，這一路相伴，相談甚歡，更因共同遭遇了一樁生死劫難，而引為知己。</p>
后來二人都金榜題名，一時間更是傳為佳話。</p>
虞聲笙剛出生后不久，還在上任途中的父母就接連突發(fā)急病離世。友人攜書信，千里托孤，才讓她成了虞家的養(yǎng)女。</p>
按照齒序來排，剛好行四，府里也稱一聲四姑娘。</p>
只可惜，原身身體孱弱，總是生病。</p>
年紀(jì)尚幼就纏綿病榻，幾次三番險些送了小命，可把虞正德一身冷汗都嚇出來了。</p>
原本收養(yǎng)知己的遺孤是一件被人稱頌的好事，可若是孩子剛到府里便夭折，外頭還不知傳得多難聽。</p>
橫豎什么法子都試過了，索性就迷信一番，求求神佛菩薩。</p>
一瞎眼的老道登門，掐指一算，只說府上風(fēng)水與四姑娘相沖，不宜養(yǎng)病，須過了豆蔻之年再接回來，方能平安。</p>
虞老爺立馬著手安排，在乾州鄉(xiāng)間尋了一處莊子買下，將虞聲笙安頓了過去。</p>
這一住，就是好些年。</p>
虞聲笙回府沒幾天就知曉自己身負承擔(dān)婚約的重任。</p>
自從虞老太爺離世后，虞府又相繼折損了兩位老爺。</p>
這兩位都是虞正德的兄長。</p>
原本有他們在，虞府的榮光自能持續(xù)，可足以支撐門楣的兄長不在了，下頭的虞正德被迫提前頂上，偌大的虞府搖搖欲墜。</p>
這個節(jié)骨眼上，與鎮(zhèn)國將軍府的婚約就顯得格外重要。</p>
嫡女也罷，庶女也好，即便是養(yǎng)女也得推出來。</p>
只要能代表虞府和慕淮安完婚，就足夠了。</p>
那時候誰也沒想到，慕淮安會用這樣拖延的方式抗議婚約，硬生生把虞四姑娘拖到如今。</p>
又是一個清晨。</p>
虞聲笙早早起來，取出放在木質(zhì)匣子里的一串紅繩銅錢，拆開后往案上一丟，掐指算了算，頓時眉眼舒展。</p>
再用紅繩一枚枚依著次序串好，依舊是戴在手腕間，藏于衣袖深處。</p>
今瑤端著銅盆進來了，放好熱水，將熱巾子搭在架子上，玉香緊跟著也進屋，手里托著一方茶案，上頭卻是用梅子粉羅漢果煮出來的甜茶——這是給虞聲笙洗漱后暖脾胃用的。</p>
梳洗更衣后，用了一盞甜茶，虞聲笙便出門往東廂房，去給張氏請安了。</p>
時辰掐得不早不晚，她到時張氏剛好上過香。</p>
“坐吧�！睆埵蠈ο率滓�(guī)矩請安的養(yǎng)女還算滿意，越發(fā)和顏悅色，“今早上廚房備了新蒸的栗粉糕，百合酥，還有你愛吃的翠玉豆皮卷�！�</p>
虞聲笙笑得溫婉懂事，帶著恰到好處的討好：“多謝太太費心為我想著，女兒感激不盡，旁的不說，就說這翠玉豆皮卷，外頭嘗過多少總也不及太太小廚房里的手藝好，女兒吃過一回就忘不了�！�</p>
“你若喜歡，往后我讓小廚房做了給你送去便是，也不是什么麻煩事�！�</p>
張氏快活起來，什么話都能往外撂，說得她自己都相信了。</p>
虞聲笙羞澀一低頭：“太太慈心照拂，女兒卻不愿總來煩勞太太，被父親知曉了，怕是會怪女兒不但不能替太太分憂，反而為了這些個小事來惹太太煩神......”</p>
“哪里話，你與我親生的一般無二，快別聽你父親的�！睆埵闲那楹芎�。</p>
用罷了飯，奴仆們又上了漱口的茶。</p>
一番休整后，張氏總算開啟了今日的正題：“眼下臘月里了，處處都是雪景梅花，煞是好看，你們姑娘家的整日悶在府里，也該出去走動走動。后日，太史令崔大人府上設(shè)宴，你便與我一同去�！�</p>
張氏的語氣不急不緩，眼眸中迸發(fā)出異樣的光彩。</p>
有些話不擺在明面上說，但虞聲笙已經(jīng)明了。</p>
她乖順地垂眸：“謹遵太太吩咐�！�</p>
“你到時候......好好準(zhǔn)備著，別叫你父親失望�！睆埵舷肓讼耄�是又多了一句提醒。</p>
即將年節(jié)，街頭巷尾熱鬧得很。</p>
各家各府都為過年開始準(zhǔn)備張羅著。</p>
虞府也不例外。</p>
這番提點的話說完，張氏又告知虞聲笙，上個月定制的衣裳首飾都已經(jīng)好了，她讓虞聲笙去店里拿。</p>
其實，若是張氏自個兒的閨女，哪里需要費這功夫。</p>
張氏會直接讓掌柜的送進府里，送到她閨女的房中。</p>
可惜，虞聲笙沒這待遇。</p>
午后，門房套了馬車，虞聲笙領(lǐng)著今瑤、玉香兩個丫鬟就出門了。</p>
先去了玲瓏閣取首飾，剛進門就聽見一脆脆的聲音在笑：“你可不知，昨個兒在我家里，那虞四灰溜溜就跑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p>
一旁有一少女柔柔道：“文惜妹妹，快別說了......”</p>
她一邊說一邊怯怯地朝著虞聲笙的方向看過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