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見不相識</p>
那夜暴雨如注，季宴臣命人將我像塊爛肉般丟在官道中央。</p>
我的四肢早已被折斷，軟塌塌地扭曲著，潰爛的皮膚混著血污泥水，散發(fā)腐臭。</p>
我想爬，可連指尖都動不了。</p>
我想喊，可被毒啞的喉嚨，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喘息。</p>
遠(yuǎn)處，那人一身華貴雍容，正低頭溫柔地為身旁的皇后攏緊狐裘。</p>
我渾身痙攣，本能地想要蜷縮起來，可這副殘軀，連躲藏的力氣都沒有了。</p>
龍輦越來越近……</p>
我的視線模糊成血霧，卻仍死死盯著那道身影。</p>
皇兄，求你看一眼……我的孩子……</p>
終于，釜駕在我面前停下。</p>
趙君臨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在我身上。</p>
那一瞬，我竟荒謬地燃起一絲希望，拼命蠕動嘴唇，想讓他認(rèn)出我……</p>
可下一秒，他淡漠地移開目光，像在看一團(tuán)骯臟的垃圾。</p>
”清掃路面，別讓這些污穢，沖撞了雨嫣�！�</p>
我僵在原地，連血液都凝固成冰。</p>
侍衛(wèi)粗暴地拖起我的殘軀，像扔條死狗般丟進(jìn)路旁泥溝。</p>
泥水灌進(jìn)我的口鼻，可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室息了。</p>
”哈哈哈……趙梨落，你看見了嗎？這就是你愛的男人�！�</p>
季宴臣蹲在溝邊，癲狂地拽起我的頭發(fā)，逼我望向遠(yuǎn)去的釜駕。</p>
”他連多看你一眼都嫌臟！“</p>
我睜著血淚斑駁的眼，看著那道身影漸行漸遠(yuǎn)……</p>
季宴臣玩夠了，一腳踩斷我的頸骨。</p>
”趙梨落，既然我得不到你的心，那你就去死吧�！�</p>
我最后一絲意識消散時(shí)，恍惚聽見宮樂悠揚(yáng)，釜駕上的帝后，正相視而笑。</p>
皇兄，你終于，如愿以償?shù)亍瓉G掉我了。</p>
再次看見皇兄是在季府門口，他和蘇雨嫣一身便衣。</p>
我忘了我有多久沒見他了，可我很確定，我一點(diǎn)都不想他。</p>
我只想讓他救救我的孩子，我拼命撲過去跪倒在他面前，發(fā)了瘋的哭喊，可我被毒啞了，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p>
他靜靜地看著我的方向，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什么。</p>
這時(shí)，蘇雨嫣輕聲道，”君臨，你是想阿梨了對不對？想她，我們就進(jìn)去看看�！�</p>
”這大門空空的，你看再久，也看不見阿梨的�！�</p>
心底的酸澀室息感，再次撲面而來，眼淚不爭氣的洶涌。</p>
對啊，我死了��！</p>
連我都忘了，自己死了有多久了。</p>
可我的孩子，她才剛出生，她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p>
皇兄看不見我，我又如何能求他，救救我的孩子呢……</p>
趙君臨收回目光，淡淡道，”不用了，今天你也走累了，回去休息吧�！�</p>
蘇雨嫣笑著點(diǎn)頭，又有些不舍的開口。</p>
”好，那就回去�！�</p>
”君臨，明天是我們在江南的最后一天，你真的確定嗎？“</p>
”恩，等她什么時(shí)候?qū)W乖了，什么時(shí)候再說吧�！�</p>
我苦澀一笑，很想告訴皇兄，這回我真的學(xué)乖了。</p>
我永遠(yuǎn)都不會再對他有非分之想了。</p>
可惜，他也聽不見。</p>
我眼睜睜看著貴為帝王的他，主動彎腰屈膝，背起蘇雨嫣。</p>
兩個人的背影逐漸被夕陽拉遠(yuǎn)。</p>
”君臨，我知道你是想讓阿梨戒了那種心思，但如今各成家室，婚后這些年想必阿梨也安分了�！�</p>
”我很想她，明日是我生辰，我已經(jīng)通知了季府，阿梨明天應(yīng)該會來給我過生辰的�！�</p>
”君臨，阿梨是我最好的姐妹，這次生辰我想讓她陪我說說話，你就滿足我好不好？“</p>
風(fēng)吹散了趙君臨的那聲”好“。</p>
我在淚流滿面中哭喊，”趙君臨，我錯了，我不該喜歡你……“</p>
”我求求你不要路過，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p>
”求求你進(jìn)來看一眼，問一問我所在……“</p>
然而他真的只是路過，他也真的不想見我。</p>
我飄在冰冷的水面上，望著女兒青白的小臉，忽然想起十四歲那年，我初潮腹痛，蜷在榻上發(fā)抖。</p>
他扔下滿堂幕僚，把我裹進(jìn)狐裘里，掌心貼著我的小腹輕輕揉按，聲音低啞。</p>
”梨落，忍一忍……皇兄在這兒�！�</p>
十五歲生辰，他醉醺醺地闖進(jìn)我閨房，指尖摩挲著我發(fā)間的簪花，呼吸灼熱地噴在我耳畔�！比裟悴皇俏一拭谩�</p>
話未說完，他卻猛然清醒，狼狽離去。</p>
一次又一次，他都在給我希望后又親手打碎……</p>
他允許我夜宿他的寢殿，卻在朝臣非議時(shí)，冷著臉說”朕與公主，兄妹而已。“</p>
他默許我穿嫁衣般的紅裙，卻在太后指婚時(shí)，淡淡頷首。</p>
”梨落該嫁人了�！�</p>
而季宴臣，就是在這場荒唐里最瘋魔的看客。</p>
他曾在江南春宴上，當(dāng)眾割破手掌對天起誓。</p>
”趙梨落，我季宴臣此生非你不娶！“</p>
可我的眼里只有皇兄，甚至當(dāng)著他的面，將定情玉佩砸碎在石階上。</p>
”季公子，你的愛讓我惡心�！�</p>
他眼底的光一寸寸熄滅，最后竟低笑起來。</p>
”好啊……那你最好祈禱，永遠(yuǎn)別落在我手里�！�</p>
后來我才明白，皇兄的”疼愛“是裹著蜜糖的刀，而季宴臣的”癡情“，是淬了毒的枷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