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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路上，葉云蘅都有些魂不守舍。</p>
她細(xì)細(xì)回憶著方才在別院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gè)動(dòng)作，確認(rèn)自己并未露出什么破綻。</p>
然而，蕭燼夜那張憔悴的面容卻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p>
他怎么會(huì)變成那般模樣？</p>
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冷峻孤傲，如今卻被病痛折磨得蒼白無力。</p>
她的心揪得厲害，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p>
可轉(zhuǎn)念一想，他的生死，早已與她無關(guān)。</p>
她與他之間的糾葛，早已隨著前世的終結(jié)而煙消云散。</p>
如今，她只是葉云蘅，一個(gè)普通的女郎中，而他，則是高高在上的帝王。</p>
陳軒宇一路將葉云蘅和方清茂送到家門口。</p>
葉云蘅臨進(jìn)門時(shí)，陳軒宇忽然叫住了她：“葉大夫，能否借一步說話？”</p>
陳軒宇的目光落在葉云蘅身上，卻又若有似無地掃過方清茂和出來相迎的葉父葉母，以及葉云蘅的弟弟葉云笙。</p>
方清茂最先瞧出其中微妙，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屋。</p>
葉云笙則乖巧地跑過來，接過長姐的藥箱，也跟著父母回了屋，只留下葉云蘅站在原地。</p>
葉云蘅跟著陳軒宇又走了一段路，直至河邊。</p>
月光如水，灑在潺潺流淌的小河上，泛起粼粼波光。</p>
夜風(fēng)輕拂，吹散了盛夏的燥熱，遠(yuǎn)處蟬噪，近處無聲。</p>
陳軒宇站在月光下，白色的衣袍被映得愈發(fā)光潔，他的面容溫潤如玉，眼中卻帶著幾分難以掩飾的緊張。</p>
“今日之事，趙齊峰未必會(huì)善罷甘休。今后你要小心�！标愜幱畹年P(guān)切像一陣溫暖的風(fēng)。</p>
葉云蘅微微一笑，頷首：“我知道�！�</p>
她還知道，陳軒宇想說的并非只是這件事。</p>
果然，沉默片刻后，陳軒宇緩緩開口：“阿蘅，我一直心悅于你，你可愿嫁我？”</p>
葉云蘅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輕笑出聲：“我不做妾�！�</p>
陳軒宇卻毫不猶豫地回答：“阿蘅，我可娶你為妻，你進(jìn)門之后，我亦不會(huì)再納妾�！�</p>
葉云蘅笑著搖頭，背過身去，目光落在潺潺的河水上，安靜而疏離：“多謝陳公子美意。只是你我門不當(dāng)戶不對，我若嫁你為妻，你父母可愿？你祖母可愿？你家中族親又可愿？”</p>
身后是意料之中的沉默。</p>
葉云蘅望著眼前的流水，心中泛起苦澀。</p>
她知道，陳軒宇的真心或許不假，但世間的規(guī)矩與束縛，卻并非他一人能夠打破。</p>
她尚且在為心中夢想掙扎努力，不愿讓他陪她一同承受世人的刁難與非議。</p>
就在她以為聽不到回答，轉(zhuǎn)身欲走之時(shí)，卻聽陳軒宇的聲音再次響起。</p>
他的聲音急切卻誠懇：“阿蘅，你可愿等我，兩年，最多三年！待我金榜題名，我定來娶你為妻！”</p>
葉云蘅心中一顫，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走近他幾步，抬眸望向他，眼中滿是無奈與歉意：“陳公子，其實(shí)我已……心有所屬�！�</p>
“阿蘅，你非要騙我嗎？”陳軒宇眼眶微紅，幾近哽咽，“那你告訴我，你究竟心悅于何人？”</p>
葉云蘅一時(shí)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p>
她看著陳軒宇那雙滿是期待與痛苦的眼眸，心中一陣酸楚。</p>
她退后一步，語氣決絕：“陳公子，我說了，你我云泥之別，我高攀不起，亦不想你被世人詬病。你我，就此別過，各自安好吧�！�</p>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zhuǎn)身快步離去。</p>
她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是落荒而逃般跑回了家中。</p>
夜色正濃，仿佛要吞沒一切。</p>
一整晚，葉云蘅心亂如麻，徹夜難眠。</p>
她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月光，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出蕭燼夜憔悴的面容和陳軒宇那雙含淚的眼眸。</p>
她的心被撕裂成兩半，一半是前世的糾葛與痛苦，一半是今生的無奈與掙扎。</p>
夜風(fēng)輕拂，吹動(dòng)著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p>
葉云蘅閉上眼，任由淚水無聲滑落，打濕了軟枕。</p>
今夜，注定無眠。</p>
*</p>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走到蕭燼夜身側(cè)，躬身靜立，耐心等待蕭燼夜繪完最后一筆。</p>
他們的好陛下，昨夜又坐在廊下，整整一夜未眠，手中畫筆不停，繪的依舊是那位早已逝去的昭懷慈仁皇后——林綰青。</p>
畫中的女子眉目如畫，唇角含笑，仿佛下一刻便會(huì)從紙上走出，輕喚他一聲“殿下”。</p>
蕭燼夜放下筆，目光停留在畫紙上，指尖輕撫畫中人的眉眼，久久無法回神。</p>
李德全見蕭燼夜收筆，這才敢出聲：“陛下，都查清了，另外，還有意外收獲�！�</p>
蕭燼夜并未抬頭，依舊專注地品鑒著自己的畫作：“說來聽聽�！�</p>
“是�！崩畹氯響�(yīng)道，“女郎中，葉云蘅，年十六，興和末年生，乃土生土長江南曲塘縣人士。家中父母皆在，另有一弟。其父興和十二年考上秀才，現(xiàn)在一私塾教書。另外，其外祖父，便是您一直在找的那位方太醫(yī)，方詳�！�</p>
蕭燼夜手中的動(dòng)作微微一頓，黑眸微瞇，玩味一哂：“替朕更衣。”</p>
“嗻。”</p>
*</p>
葉云蘅一夜未眠，索性踏著晨露，早早去了濟(jì)善堂。</p>
她將藥柜一一整理，又將藥材擺好，試圖用忙碌來壓下心中的煩亂。</p>
方清茂和伙計(jì)前后腳到了濟(jì)善堂，不一會(huì)兒便準(zhǔn)備妥當(dāng)，準(zhǔn)備開張。</p>
時(shí)間尚早，來看病抓藥的人不多，零零落落的，倒也清閑。</p>
然而，外頭突然鑼鼓喧天，熱鬧非凡。</p>
這是有人家要成婚了？葉云蘅連忙打發(fā)伙計(jì)出去打聽。</p>
不一會(huì)兒，伙計(jì)一路小跑著回來，氣喘吁吁道：“葉大夫，我瞧見那騎馬的新郎官，竟是趙公子！他不會(huì)是沖著咱們來的吧？”</p>
葉云蘅面色一變：“趙齊峰？”</p>
“正是！”</p>
葉云蘅心中暗叫不好，得出去避避風(fēng)頭，連忙對方清茂說道：“外公，我落了東西在家里，得回去拿一趟�！�</p>
方清茂點(diǎn)點(diǎn)頭：“路上慢些�！�</p>
“好嘞�！�</p>
葉云蘅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往堂外跑去。</p>
只是她剛剛走到門口，便被一頂大紅色的花轎堵住了去路。</p>
趙齊峰今日一襲大紅色喜服，手中換了一把燙金的折扇，翻身下馬，站在葉云蘅面前，將折扇“唰”地一展，唇角勾起輕佻的笑意：“娘子，這是要去哪兒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