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話一出，院子里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p>
喬明遠正端著搪瓷缸子準備喝口水，聞言手一抖，水都差點灑出來，驚訝地猛然看向李玉琴。</p>
這......這還是他那個對娘家弟弟言聽計從的媳婦兒嗎？</p>
李家三兄弟更是如遭雷擊，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p>
李國軍臉上的橫肉抽了抽，第一個沉不住氣，急赤白臉地嚷嚷起來：“姐！你這是啥意思？！姐夫退役，部隊上不是給了一個郵局的工作，一套城里的新房子，還有兩千塊錢的安置費嗎？！”</p>
李玉琴冷笑一聲。</p>
“哦？你倒是打聽得清清楚楚。你也知道那是你姐夫的退役補貼？那是部隊看在他為國立功、如今又傷了腿的情分上，給他下半輩子養(yǎng)傷治病、安身立命的！”</p>
“怎么？你們姐夫這腿還沒好利索，以后日子怎么過還沒著落呢，你們就聽到點風聲，一個個火燒眉毛似的跑來張嘴要了？”</p>
“是怕晚了就分不著了，還是覺得你姐夫的東西，就合該是你們的？”</p>
喬明遠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全然的懵逼。</p>
李國強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臉漲得通紅，但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想到了新的說辭。</p>
“姐，話不能這么說�。 �</p>
“姐夫以前在部隊當兵的時候，每個月的津貼不都按時寄回來了嗎？”</p>
“那些錢，可都是你收著的，這么多年下來，你手里頭肯定攢了不少錢吧？”</p>
李玉琴聽著這話，氣得差點笑出聲。</p>
“呵，是啊，每個月你姐夫那點用命換來的津貼，一分不少是寄回來了�？慑X一到我手上，還沒焐熱呢，你們?nèi)齻�就像聞著腥味的鬣狗一樣！”</p>
“今天這個要買學習資料，明天那個說朋友急用，后天那個又編個頭疼腦熱的理由。我每個月被你們搜刮干凈，能剩下幾個子兒？你們心里沒數(shù)嗎？”</p>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也想起來了。這些年，你們打著各種旗號，前前后后從我這里‘借’走了多少錢，你們自個兒心里應該都還記著賬吧？”</p>
“以前你們姐夫在部隊，我不跟你們計較�，F(xiàn)在，你們姐夫退役回來了，家里正是用錢的時候，這筆筆賬，是不是也該清算清算，把欠的錢還回來了？”</p>
這話如同一個驚雷，炸得李家三兄弟外焦里嫩。</p>
他們?nèi)齻�面面相覷，臉上滿是不可置信。</p>
李國軍更是瞪圓了眼睛，失聲叫道：“啥玩意兒？！還要還錢？！”</p>
李玉琴挑了挑眉，眼神帶著嘲諷。</p>
“怎么？你這話說的倒是挺好笑的�！�</p>
“當初你們急用錢，跑到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時候，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借’，我沒記錯吧？既然是借，那就有借有還，天經(jīng)地義�！�</p>
“怎么，借錢的時候說得比唱的還好聽，現(xiàn)在讓你們還錢，就不認賬了？”</p>
李國勇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尖著嗓子叫道：“大姐！你瘋了吧？！你居然還要我們還錢？我們可是你親弟弟啊！”</p>
李玉琴聽著李國勇那尖利的叫聲，眼神越發(fā)冰冷。</p>
“親弟弟？”她嗤笑一聲，“這年頭，就算是分了家的親兒子，三天兩頭找爹媽要錢，那也得看爹媽樂不樂意給，給了，那也得記著人情，往后得還！”</p>
“更何況，我只是你們大姐，不是你們媽！我早早嫁了人，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男人要顧，將來還有自己的孩子要養(yǎng)！”</p>
“我憑什么要像個老媽子一樣，給你們當牛做馬，掏空家底去填你們那無底洞？！”</p>
這話一出，不光李家三兄弟徹底傻了眼，就連一旁的喬明遠也驚得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攏。</p>
他媳婦兒......這是真轉(zhuǎn)性了？</p>
李玉琴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中積郁多年的濁氣盡數(shù)吐出。</p>
她目光掃過呆若木雞的三人，語氣不容置喙：“行了，我還要帶你們姐夫去醫(yī)院看腿傷，沒工夫跟你們在這兒掰扯。你們要是沒什么正經(jīng)事，就趕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p>
說完，她看也不看那三個臉色陣青陣白的弟弟，直接轉(zhuǎn)身，伸手就要去扶喬明遠。</p>
喬明遠愣愣地被她扶起來。</p>
李玉琴拉著他往院門口走，頭也不回地說道：“把門鎖好，省得什么阿貓阿狗都往里闖�！�</p>
這話，無疑是說給李家三兄弟聽的。</p>
三人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蒼蠅一般難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p>
眼睜睜看著李玉琴扶著喬明遠走出院子，“哐當”一聲，大門從外面被無情地鎖上了。</p>
去衛(wèi)生院的路上，喬明遠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問：“玉琴，你今天......這是怎么了？”</p>
以前的玉琴，別說對她弟弟們說這么重的話，就是稍微冷淡一點，她自己心里都先過意不去。</p>
李玉琴腳步頓了頓，側(cè)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復雜。</p>
她總不能說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是被他們活活坑死的吧？</p>
她只是淡淡地開口：“沒什么，就是突然想明白了。”</p>
“想明白什么了？”喬明遠追問。</p>
“想明白了，我自己的家，我自己的男人和孩子，比什么都重要�！崩钣袂俾曇艉茌p，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p>
喬明遠心頭一震，看著媳婦兒堅毅的側(cè)臉，一時間有些恍惚。</p>
他當然希望玉琴能多為他們這個小家著想，可......她這轉(zhuǎn)變也太快了。</p>
他心里默默嘆了口氣，這也就是一時清醒吧，等她那三個弟弟再上門來哭訴幾句，賣賣慘，估計她這心啊，就又得軟了。</p>
到了衛(wèi)生院，醫(yī)生給喬明遠的腿重新檢查了傷口，換了藥，仔細包扎好，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p>
從衛(wèi)生院出來，李玉琴突然開口：“明遠，咱們搬去城里住吧。”</p>
“啊？”喬明遠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去城里？”</p>
“嗯�！崩钣袂冱c頭，“部隊不是分了套房子在城里嗎？你這腿養(yǎng)傷也方便，將來鯉鯉上學也近。”</p>
喬明遠看著她，臉上慢慢漾起驚喜的笑容：“好！都聽你的！”</p>
他當然愿意去城里，那里條件好，對玉琴和孩子們都好。以前玉琴總顧念著娘家，舍不得離開村子，現(xiàn)在她自己提出來，他高興還來不及！</p>
兩人說干就干，回到老屋，李玉琴看也不看院門口那幾個還想探頭探腦的身影，直接開了鎖，進去就開始麻利地收拾東西。</p>
喬明遠腿腳不便，但也幫著整理些零碎。</p>
重要的家當其實不多，第二天一早，李玉琴就讓喬明遠去托他以前的戰(zhàn)友找了輛小卡車，到時候把那些必要的鍋碗瓢盆和衣服家具什么的一股腦都拉城里去。</p>
沒過多久，戰(zhàn)友就開著一輛解放小卡車過來了，幾人七手八腳，很快就把家里的東西都搬上了車。</p>
城里的房子在一個新建的居民樓里，三樓。</p>
打開門，一套寬敞明亮的三室兩廳展現(xiàn)在眼前。</p>
水泥地面，白石灰墻，雖然簡樸，但比鄉(xiāng)下那老屋可強太多了。</p>
“這房子真好！”李玉琴滿意地看著，臉上露出了重生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這下好了，錦錦和鯉鯉一人一間房，寬敞！”</p>
上輩子這房子給了李國勇，他倒是住得舒心，這么寬敞的房子，三個臥室，李玉琴來城里看他，晚上沒回村里，都是在客廳里打地鋪。</p>
喬明遠看著她高興，自己心里也跟喝了蜜似的甜。</p>
戰(zhàn)友忙活了一上午，李玉琴過意不去，執(zhí)意要請人家下館子。</p>
“嫂子，這太客氣了！”戰(zhàn)友憨厚地笑著推辭。</p>
“應該的應該的！今天多虧了你！必須吃！”李玉琴不由分說，拉著喬明遠和戰(zhàn)友就近找了家小飯館，點了幾個硬菜。</p>
吃過飯，送走了戰(zhàn)友，李玉琴看了看時間，對喬明遠說：“我去學校接鯉鯉放學，你在家先歇著，歸置歸置。”</p>
“行，你路上小心�！眴堂鬟h叮囑道。</p>
李玉琴的小女兒喬鯉鯉在縣城的高中里上高一。</p>
當喬鯉鯉從學校出來的時候，看到在門口的李玉琴，喬鯉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p>
“媽？！”喬鯉鯉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p>
“哎，鯉鯉，還愣著干嘛��！不認識媽媽了？”李玉琴看著瘦弱的小女兒，心尖都在發(fā)顫。</p>
已經(jīng)快十七的小姑娘了，又瘦又小的，看著跟十三四歲差不多。</p>
上輩子，就是她這個當媽的糊涂，害了鯉鯉一生啊！</p>
“媽？你怎么來了？”喬鯉鯉還是覺得不可思議。</p>
“來接你，順便帶你去買點東西！”李玉琴伸手牽住喬鯉鯉的手，緊緊的不愿意放開，生怕一放開，她就像是上輩子一樣就再也找不到了。</p>
喬鯉鯉只當是李玉琴要到城里來買東西，順便接她的，也就沒有放在心上。</p>
可是到了城里最大的百貨商店，李玉琴卻是大手一揮：“鯉鯉，看上什么跟媽說，媽給你買！”</p>
上輩子她虧欠這個小女兒太多，最后小女兒被拐賣......</p>
這輩子她一定要保護好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