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坐上陸家那輛低調(diào)奢華的賓利后，陸婉荔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全部靈魂。</p>
她癱軟在真皮座椅上，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在車內(nèi)柔和的燈光下微微閃爍。</p>
而車窗外，夜色如墨，華燈初上。</p>
我偏過頭去，看著陸婉荔精致的側(cè)臉在路燈下忽明忽暗。</p>
明明是個出身豪門的大小姐，卻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p>
招人笑，惹人罵。</p>
「對不起，還是把你卷進來了。」</p>
陸婉荔最終打破沉默，「我今晚太沖動了，看到他那樣冷漠地否認，還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p>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鼻音，像是被水浸泡過的絲綢，柔軟卻脆弱不堪。</p>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以前從來沒這樣失控過，從來沒讓任何人失望過……我不知道……」</p>
看著她蜷縮成那樣小的一團，我沒來由地一陣心軟。</p>
不是出于愛情，也談不上友情。</p>
只是，同為女性本能的憐憫。</p>
「算了�！刮逸p聲回道：「我拿人錢財，本就替人消災(zāi)。」</p>
我看了眼駕駛座的司機，確定他聽不見，才問，「但解釋一下，你真的，懷孕了？」</p>
陸婉荔緩緩抬起頭，眼妝已經(jīng)花了，曾經(jīng)精心描畫的眼線此刻暈染開來，在眼下形成一小片陰影：「嗯，快兩個月了�！�</p>
我直言不諱，「但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我們什么都沒做。」</p>
也做不了什么。</p>
「當(dāng)然不是你的。」陸婉荔苦笑一下，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是沈南意的�！�</p>
沈南意的。</p>
我一愣，不由得坐直了身體，「你和他？」</p>
陸婉荔點點頭，眼淚再次盈滿眼眶：「那天我找他，想聊聊他學(xué)校里的傳聞，傳聞?wù)f他在和一個學(xué)妹談戀愛，晚上我們都喝了點酒，意識不清，然后去酒店……事情就發(fā)生了。」</p>
她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細微：「第二天醒來，南意說那是個錯誤，說他并不愛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讓我忘了那一晚吧。」</p>
「從那天起，他就和那個尤潁潁走得更近�！顾^續(xù)說，「就好像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p>
我靠上椅背，捏了捏鼻梁：「所以你雇我假扮男友，就是為了激他吃醋，挽回他的心？」</p>
陸婉荔抬起頭，眼中帶著歉意：「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卷進來，我只是……太愛他了，從小到大，我都只喜歡過他一個人�！�</p>
我喉間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嗤笑，「大小姐，你吃點好的吧，這種自卑又自負的渣男，你到底在惦記什么？」</p>
陸婉荔垂眸抿唇：「我也不知道，但那天晚上他一直叫我的名字……我想他心里還是有我的，他只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所以我才想給他一點外力……讓他想清楚�！�</p>
「你確定他值得你這么費心嗎？」我直視她的眼睛，「如果他真的愛你，就不會在和你發(fā)生關(guān)系后，轉(zhuǎn)頭就去撩撥別的女人�！�</p>
陸婉荔低下頭：「不是的，你不了解南意，他從小就背負太多，他害怕別人說他高攀，害怕被人看不起……」</p>
「都是借口�！刮掖驍嗨刚嬲诤跄愕娜耍粫驗檫@些就傷害你，他選擇尤穎穎，無非是因為她更好控制，能滿足他的虛榮心，不會讓他產(chǎn)生被打壓感罷了�！�</p>
陸婉荔似乎被我的話震住了，她的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發(fā)出聲音。</p>
車外的燈光變幻莫測，照在她臉上，映出一瞬間的迷惘。</p>
「而且，你確定那天晚上他也醉了？」我繼續(xù)道，「你或許是真的意識模糊了，但沈南意肯定不是，從生理上說，男性徹底醉酒后是沒有性能力的——你難道不覺得他是故意的嗎？」</p>
「什么？不、不會的，南意不是那種人……」陸婉荔下意識地反駁。</p>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勸這個被愛情蒙了心的傻姑娘。</p>
最后，我只是問：「那你打算怎么辦？對這孩子。」</p>
「我……我想留下它。」陸婉荔的語氣突然變得堅定，她的手輕輕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無論如何，這是我和南意的孩子�！�</p>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么。</p>
畢竟這是她的選擇，我無權(quán)干涉。</p>
許久，車廂內(nèi)只有空調(diào)送風(fēng)的細微聲響和輪胎碾過路面的沙沙聲。</p>
陸婉荔的呼吸逐漸平穩(wěn)，才繼續(xù)開口，聲音比先前清晰了些。</p>
「阿芹，你和其他男生真的好不一樣，我以為你的嘴那么毒，多少會明里暗里嘲諷我，戲說自己是『接盤俠』，會指責(zé)我不干凈……」</p>
我沉默了，我不會，因為我本就不是男生。</p>
我又嘆了口氣：「我不是專業(yè)的情感顧問，也沒資格對你的選擇指手畫腳，但作為一個旁觀者，我只想說——你的計劃蠢爆了�！�</p>
「嗯，阿芹，你真好�！姑髅魇潜涣R，陸婉荔卻破涕為笑�！�</p>
她抬起頭，眼中的淚水在月光與路燈下閃閃發(fā)亮，「從來沒有朋友能這樣直接地對我說實話�！�</p>
陸婉荔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會按照約定支付你全部報酬，我還可以加倍，只要你能繼續(xù)……」</p>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目光中的懇求不言而喻。</p>
「繼續(xù)假扮你的男友和你肚子里孩子的父親？」我直接接口。</p>
陸婉荔咬了咬唇，點點頭：「只是延長一段時間，等我想好怎么處理這件事�！�</p>
我沒有立刻回答，思考著這件事的后果。</p>
如果繼續(xù)下去，意味著我要更深地陷入這個謊言。</p>
萬一被揭穿我是女扮男裝，我不僅會被指控詐騙，還會牽涉到欺騙公眾的丑聞……</p>
不管了。</p>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p>
「兩千萬�！刮易罱K開口，「我要兩千萬，但不是要你直接把錢給我，而是作為創(chuàng)業(yè)資金，要你做我的天使投資人�！�</p>
陸婉荔愣了一下，隨即釋然地笑了：「成交！」</p>
她伸出手，那只白皙、柔軟的手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脆弱。</p>
我也伸出我的手，修長而骨感，指甲剪得很短，掌心因為常年勞作而有些繭子。</p>
在月光下，兩只手握在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