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隨之而來的一股眩暈感令她沒了力氣，跌落下時，赤紅色的花粉撲進了眼眶，恍惚間竟見父親立在不遠處，他還穿著離開南陽那日穿著的青灰色褂子，正伸手接住了跌下石壁的自己。</p>
謝承宴見識過這葉蘭舟的伸手，鬼市后那么高的墻她都敢翻過去，可見這些事平時沒少做，也就沒想到她會從石壁上摔下來。</p>
等他接住墜落的軀體的時，險些被她亂抓的手劃傷頸脈，不知道她哪來的膽子，居然動手要打他。</p>
手還未落到謝承宴身上，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懷中人揪住他的衣襟，蒙著血霧的眼瞳空洞得駭人。</p>
他鉗制住葉蘭舟的手腕，嘗試叫道：“葉蘭舟？”</p>
她的手臂被石壁剮蹭得鮮血淋漓，血跡落在兩人的衣衫上，被采下來的赤血藤被仍在一旁，她問道：“當(dāng)年為何不帶我和阿娘一起走？既然已經(jīng)拋棄了我們母女，為什么又在嫡姐要嫁進皇宮的時候找到我？”</p>
十二歲那年的雨夜重現(xiàn)眼前，南蠻騎兵的火把染紅的黑夜，葉府人的馬車正駛向上京的方向，葉府內(nèi)的母女二人被遺忘在了偌大的宅子里。</p>
謝承宴聽不懂葉蘭舟在說什么，內(nèi)務(wù)府的人查過葉蘭舟的背景，太醫(yī)院院使家的嫡女，當(dāng)年隨著葉府舉家遷往上京的，從沒離開過葉府。</p>
他鉗住了她的下巴，企圖讓她清醒過來：“看清楚我是誰！”</p>
卻見一滴熱淚砸在了他的虎口上，這滴淚及其滾燙，令他也愣了一下。</p>
葉蘭舟在他面前哭過不少次，但他都認(rèn)出了那是她的逢場作戲，從前都是有所企圖的眼淚，而眼下這滴，卻是真真切切的源于感情。</p>
他不知道她和葉府人究竟有什么糾葛，但聽話里的意思，葉蘭舟是被葉知行拋棄過的。</p>
虎口上的淚水，與胤景二十二年金陵城的那滴淚重合。</p>
他謝承宴金尊玉貴，都以為他是攀附皇兄才能生養(yǎng)在京中的王爺，殊不知他當(dāng)年守金陵城，險些丟了命。</p>
當(dāng)年金陵戰(zhàn)亂，胤景帝，也就是謝承宴的父皇，為保住朝廷勢力，下令遷都上京，但動身時遭到了百姓的阻攔。</p>
皇家撤軍了，百姓就活不成，所以城中百姓圍堵在城門，不讓軍隊過去。胤景帝與皇后商議，讓謝承宴替代太子的名號，駐守在金陵城，安頓住城中百姓。</p>
而真正的太子，也就是后來的胤寧帝，跟著皇家的軍隊前往新都上京。</p>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有的孩子總是在被父母拋棄。</p>
葉蘭舟是，他也是。</p>
正思索間，低眸看了一眼葉蘭舟，只見她染了血的指尖無意識地?fù)钢g的玉扣，像極了一只受傷的幼獸。</p>
謝承晏舉到半空中的手僵了僵，最終用手指輕輕地拭去了她眼角的一滴淚，透過葉蘭舟的瞳孔，好像看到了十九歲的自己。</p>
那個被天家拋棄在金陵城的少年。</p>
孤獨，落寞，卻又懷揣著金陵百姓最后的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