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娘，你說啥？”</p>
葉正偉睜大眼睛，“阿芬給小梨留了什么錢？多少錢？她跟你說過嗎？”</p>
“我哪知道多少啊�！�</p>
陳金花蹙眉搖頭，“只是以前好像聽阿芬說過，說要給小梨存了什么教育基金還是嫁妝什么的，應(yīng)該是留給小梨的吧�！�</p>
“……”</p>
葉正偉蹙眉思索，伸頭看了眼關(guān)車門的女兒，壓低了聲音。</p>
“阿娘，小梨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丫頭，又還在上學(xué)，哪能管這么多錢，我做爹的替她先管著，等她畢業(yè)嫁人我再當(dāng)嫁妝拿出來，不還是她的錢嗎？”</p>
“你可別說漏嘴了啊，小梨平時大手大腳慣了，要是知道她媽媽留了錢給她，更沒節(jié)制了，我保準(zhǔn)不餓著她就是了�！�</p>
陳金花嘆了口氣，拿起筷子裝面。</p>
“無論怎么的，有我這個奶在，你們誰也別想欺負(fù)小梨！”</p>
“噓，知道了知道了，沒人敢欺負(fù)她…”</p>
葉正偉說著直起身轉(zhuǎn)頭看著走進(jìn)門的女兒，“小梨，先吃點面再去收拾吧？”</p>
“不餓�！�</p>
葉梨淡淡回了一句，提著旅行包上樓走進(jìn)寬敞的主臥關(guān)上門反鎖，把包里的東西倒在床上。</p>
一套換洗衣服，兩包香煙，打火機，錢包鑰匙，還有個四方形的硬皮膠袋。</p>
膠袋里有戶口簿和結(jié)婚證，還有紅葉公司的營業(yè)執(zhí)照證書，法人代表是葉正偉。</p>
葉梨拿出戶口簿塞褲兜里，其他的一一裝回包里丟到床上，回了自己房間。</p>
搬出縣城五年，她記得回來不過兩三次，房間已經(jīng)積了許多灰塵，空蕩蕩的，掛在床架上的粉色紗帳已經(jīng)褪了色。</p>
走到梳妝臺坐下，擦去鏡面的灰塵，葉梨定定看著鏡子里美麗的女孩，抬手撫過微微上挑的右眼角。</p>
她媽媽李芬長得漂亮，心高氣傲，能從眾多追求者中選中窮得叮當(dāng)響的葉正偉，有一半原因是葉正偉英俊的長相。</p>
正正得加正，她的外貌集齊父母所有優(yōu)點，青出于藍(lán)，五官深邃立體，大眼高鼻唇紅齒白，加上皮膚雪白身材高挑，時常被別人以為是混血兒。</p>
屬于張揚明媚，很具有殺傷性的長相。</p>
但十年后，她在泰國被人追砍，右眼角留下一道再也無法修復(fù)的刀疤，導(dǎo)致骨頭變形，就此毀容。</p>
也就是那天，葉平安早產(chǎn)出生。</p>
葉梨眨了眨眼，露出一絲像哭的笑容。</p>
臨死前聽到那一聲哭喊，算是給上輩子的母子情份劃下了句號。</p>
所以這輩子，再也沒有葉平安了。</p>
…</p>
清早，葉梨背著包悄步下樓出門，走出村口沿著路邊小跑，二十分鐘后到了鎮(zhèn)上的派出所。</p>
她七月的生日過了，已經(jīng)夠年齡辦理身份證，柜臺員工剛上班，打著哈欠好奇打量這個獨自前來的漂亮姑娘，但也利索給按程序辦了。</p>
“身份證出了自取還是郵寄？”</p>
葉梨想了想回答郵寄，拿起筆填了個地址，“叔叔，我能辦特加急的嗎？”</p>
“能，交點加急費用就行�！�</p>
“好，那我辦特加急的，麻煩你了�！�</p>
辦好出來已經(jīng)出了日頭，葉梨沿街買了袋包子豆?jié){，邊吃邊往回走。</p>
村子離鎮(zhèn)上不遠(yuǎn)，路上許多村民面露詫異跟她打招呼，葉梨壓根不記得誰是誰，只管點頭回應(yīng)。</p>
進(jìn)了村口，葉梨先去了劉小萍的老房子，也不進(jìn)屋只在外面喊了一聲。</p>
劉小萍詫異走出來，“小梨，怎么了？”</p>
“劉姨，待會吃了午飯我和我爸就回城里去了，你要一起搭個順風(fēng)車嗎？”</p>
“你們這么快就回城里呀？”</p>
“嗯，我在這睡不好，也不舒服，我奶留下給我媽上香�！�</p>
劉小萍微蹙了眉，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唔，那行，待會中午我們就過去�！�</p>
葉梨點頭，“嗯，還有劉姨，我媽給你的東西，你現(xiàn)在給我吧，我自己收著就行�！�</p>
“呃，不在這，在城里放著呢…”</p>
劉小萍牽起她的手拍了拍，“小梨呀，你這會才多大，拿著那些東西也沒用呀是不是，還不如讓劉姨替你好好收著，等你將來大點，劉姨一定會交給你的…”</p>
這是不想還回來了。</p>
“…等出了城里再說吧，我先回去了。”</p>
“哎好，你陳叔和小蓮都在家呢，還睡著，待會我們一起過去啊�！�</p>
“…行�！�</p>
葉梨點頭轉(zhuǎn)身，微微挑眉。</p>
差點忘了這個小蓮…</p>
陳春蓮是劉小萍的女兒，跟她同年同學(xué)兼朋友，媽媽忙于事業(yè)怕她悶著，凡是買衣服鞋子禮物都是兩份，一份給她，一份給陳春蓮，只是為了讓她有個玩伴。</p>
媽媽去世不夠一年，李玉蘭嫁進(jìn)來，她因為在學(xué)校偷東西還死不承認(rèn)的過錯，飽受非議，滿腹冤屈一氣之下輟了學(xué)。</p>
那段最難熬的時間只有陳春蓮一直安慰她，直到后來她從私生子葉文龍嘴里得知真相。</p>
李玉蘭答應(yīng)給陳春蓮買一部最新款的BB傳呼機，要陳春蓮想辦法讓她在學(xué)校犯錯，如果能逼得她輟學(xué)，再加一臺照相機。</p>
再后來，她被親爹后媽逼婚，不得不離鄉(xiāng)別井，再沒見過陳春蓮。</p>
*</p>
回到家，葉正偉還沒睡醒，陳金花念叨幾句接過包子，忙活著做午飯。</p>
葉梨上樓放了背包，徑直進(jìn)了主臥把戶口簿放回旅行包才叫醒葉正偉，下了樓坐在客廳里，低頭在小本子上記錄她能想起的一些細(xì)微事情。</p>
上輩子，她十五歲喪母，十七歲輟學(xué)，十九歲離家，在京市待了兩年之后被拐賣去了越南，后來輾轉(zhuǎn)去了泰國。</p>
二十五歲那年是她人生的轉(zhuǎn)折點，分手，毀容，生下葉平安，接著骨肉分離，染上du癮，就此沉入地獄…</p>
啪。</p>
葉梨合上小本子塞進(jìn)褲兜，垂眸看著粉嫩纖細(xì)的一雙手掌，活動著手腕拿起水果籃里的小刀，熟練翻轉(zhuǎn)兩圈使力往前一甩！</p>
篤。</p>
哐啷。</p>
木柄小刀扎在木門上，三秒掉落。</p>
葉梨上前撿起小刀，微微蹙眉摸著門上的小凹點。</p>
準(zhǔn)度還在，但力道差多了。</p>
“小梨，怎么了？”</p>
廚房里陳金花大聲問道：“摔東西啦？”</p>
“沒有！”</p>
葉梨應(yīng)了一句抬手一甩，回到紅木椅坐下，安靜看著深深扎進(jìn)蘋果的小刀。</p>
三十五歲那年，她再次見到葉平安，戒掉了du癮。</p>
但幫派不放人，她是個拼命想保護(hù)孩子的媽媽，也依舊是那個砍人不眨眼的雪梨。</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