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咸福宮西殿住的一個答應(yīng)告訴過我，母妃是鳳儀殿的掌燈宮女。</p>
皇后身體不適，父皇便在鳳儀宮隨便點了個宮女侍寢。</p>
被選中的母妃心如死灰，她還有一年就要出宮，未婚夫就在宮里做侍衛(wèi)。</p>
他們情投意合，兩不相疑，打算出宮就成親的。</p>
她求父皇放過她，父皇卻更加惱怒，強要了她后，隨便封了個美人打發(fā)到冷宮一般的咸福宮。</p>
就算母妃懷胎十月生下我，他也沒有去看過一次。</p>
甚至沒有給我取名。</p>
父皇似乎依舊沒有想起來哪個是林美人，哪個是十六公主。</p>
他笑吟吟地問我：</p>
「小十六，你來找父皇有什么事嗎？」</p>
「我想嫁人！」</p>
我抬頭望著他，也笑，「十六大啦！可以嫁人了！」</p>
原本死氣沉沉的御書房頓時哄笑一片，父皇把我扶起來，揉了揉我的頭，仿佛我是他最寵愛的女兒。</p>
「十六想嫁給誰？父皇給你賜婚好不好？」</p>
老太監(jiān)湊上來添趣兒：</p>
「聽聞十六公主和陸太傅倒是親近。」</p>
父皇意外似的挑了挑眉：「小十六喜歡陸太傅？」</p>
人群中的陸景柏臉色一變，抿著唇，灼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很緊張。</p>
大約是很怕我說要嫁給他。</p>
陸景柏不喜歡我，其實我一直知道。</p>
他是很好的人，我們相識，也是因為他幫了我。</p>
有一年冬日，他偶然碰見我為換一點炭火被小太監(jiān)按著學狗爬。</p>
他替我狠狠收拾了那些小太監(jiān)，還將身上所有的銀錢都留了下來。</p>
其實我是認識他的。</p>
他是太子哥哥的老師，常進宮教導太子哥哥和三皇姐。</p>
因為宮人們都叫我傻子十六，我不服氣，就想變得聰明一些。</p>
洗衣服的瞎眼嬤嬤說讀書可以變聰明，我便常鉆了狗洞溜去尚書房墻根處聽陸景柏給太子哥哥和三皇姐講課。</p>
他講得可真好，但我太笨了，聽那么多課，只記得一句「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p>
我怕忘了這句詩，便把它寫在最暖和的一件衣服里，時常翻過來看看。</p>
想著什么時候找陸景柏問問這句詩是什么意思。</p>
可沒多久后，進宮還會為我?guī)б恍〇|西的陸景柏，忽然非常厭惡我。</p>
那是次宮宴，幾個紈绔子弟在御花園碰到我，大約以為我是不懂事的小宮女。</p>
便拿一盤糕點要我讀一些上不得臺面的詩句，其中一個還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府妓，說跟著他能吃飽穿暖。</p>
府妓是什么我并不知道。</p>
但吃飽穿暖是我十幾年來最大的夢想，我便亮晶晶地看著他，問他什么時候帶我走。</p>
這一幕大約是被陸景柏瞧見了，他扯著我離開，力氣大得似要捏碎我的骨頭。</p>
我用力掙扎，他便甩開我，怒斥道：</p>
「你是大齊公主，怎能這般輕賤自己，看見男人便急不可耐地攀附，恨不得自薦枕席！」</p>
「大齊公主應(yīng)以三公主為典范，傲骨不屈，不輸于男兒！」</p>
我被斥責地愣住了，滿臉是淚，手足無措，動也不敢動。</p>
我不知道陸景柏為何生氣。</p>
母妃是這般養(yǎng)活我，母妃死后，我也以這般方式養(yǎng)活自己。</p>
在我看來，這沒什么問題。</p>
特別是打起仗后，我們處境更加糟糕，做過更多不堪的事。</p>
皇后下令要后宮勤儉節(jié)約，節(jié)約的卻是不受寵的宮妃的口糧。</p>
月份被層層克扣，到我們手里便沒剩多少。</p>
若是碰到哪個受寵的妃子炭火或是什么別的不夠用了，遭殃的又必是我們。</p>
莫說是讀幾句艷詞了，若是能換來什么羹湯炭火，我恨不得每日讀上一千遍一萬遍。</p>
可陸景柏今日的反應(yīng)卻告訴我，這似乎不對。</p>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一個勁兒抹眼淚。</p>
他見我不說話，十分失望地甩袖離去，從此再也沒給我送過東西。</p>
我便仍以從前那般方式，蜷縮在冷宮一般的咸福宮小心翼翼地活著。</p>
平時被小太監(jiān)小宮女玩弄嘲笑，偶然從狗食盆中拾到一塊肉餅都能高興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