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警笛聲漸近，林易揚意猶未盡地松開手，拍了拍衣袖，坐回沙發(fā)上，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p>
沈眠試圖搶過iPad保留他們虐貓的證據，卻反被林易揚控制住，眼睜睜看著他把視頻刪得一干二凈。</p>
屋外風聲呼嘯，屋內卻如死水般沉寂。</p>
只有絕望，緊緊包裹著沈眠，讓她難以喘息。</p>
這是沈眠今天第二次進警局。</p>
也是有生以來的第二次。</p>
案情其實很明了，可難就難在，真正動手的不是林易揚，而是他四歲的侄子。</p>
小鵬一臉無辜地眨著眼睛說:“警察叔叔，對不起，我只是想給小貓洗澡澡�？墒俏壹以「滋罅�，小貓不會游泳，不小心就淹死了。”</p>
無比天真的語氣，落在沈眠耳朵里卻像一張腐爛的獸皮，一面是毛茸茸的偽裝，另一面卻臭得刺鼻。</p>
關鍵視頻又被刪除了，只要林易揚抵死不認，法律也拿熊孩子沒辦法。</p>
最多無非是調解，調解無非是賠錢。</p>
“警官，既然我已經賠償了，小鵬也道了歉，那我們可以走了吧？”</p>
林易揚淡然笑著，對沈眠做出“我贏了”的口型，瀟灑離去。</p>
沈眠愣在原地，只覺得腦中一團亂麻，悲傷和憤恨不停地打架，沒有出口。</p>
“景川，目前有線索指向當年的事發(fā)地點在暮江附近，目擊者說只記得是在一家酒吧里，但由于時間太過久遠，具體位置他也無法確定�！�</p>
“我知道了。安叔叔，勞您費心，辛苦了。周末來家里坐坐，您愛人的腎源已經匹配到了，順利的話下周就能手術，您放心�！�</p>
俞景川和安局長一前一后從辦公室出來，說完最后的寒暄，互相道別。</p>
沈眠痛得麻木，如游魂一般漫無目的地游蕩，好死不死，撞在了準備轉身的俞景川身上。</p>
“嘶——”</p>
額頭的痛覺讓沈眠的神經蘇醒了些。</p>
“對不起……”</p>
俞景川訝異。</p>
他又看到了那張無比熟悉的臉。</p>
可這張臉，遠比下午見面時憔悴了許多。一雙杏眼哭得通紅，面上瞧不出一點血色，嘴唇更是蒼白得厲害。</p>
俞景川下意識想扶她，剛伸出手，卻看到她懷里抱著的箱子。</p>
指尖頓住，再想想來時聽到的爭執(zhí)聲，心中大致已有了結論。</p>
“抱歉啊俞總�！�</p>
沒關系還沒說出口，他就見沈眠自顧自轉身走去。</p>
寧城的雨總是說下就下。</p>
冬日的雨，落在身上猶如冰砸在身上，是一陣透骨的冰涼。</p>
眼見雨勢太大，沈眠又只能退到警局門口。頭發(fā)和棉服濕了大半，風一吹，貼在皮膚上，讓人冷得發(fā)抖。</p>
“上車，我要回醫(yī)院取個文件，順路�！�</p>
俞景川按下后座的車窗，望著獨自站在雨里的沈眠，莫名生出一絲心疼。</p>
頂著這張臉，他做不到對她的苦難視而不見。</p>
“謝謝俞總，麻煩您了�！�</p>
第一次坐上豪車，沈眠真切感受到金錢帶來的舒適。</p>
車內車外仿佛兩個世界，無論外面再如何狂風暴雨，也無法打破內部的寬敞寧靜。</p>
沈眠合上眼，想要放空自己，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p>
“抱歉，我接個電話�！�</p>
“請便�！�</p>
是省腫瘤醫(yī)院楊瀾主任打來的。</p>
“沈眠，我評估了你媽媽最新的影像報告，肝臟腫瘤的退縮情況比預想的要好，有一部分腫瘤已經看不到活性了，可以考慮手術�！�</p>
“但是最大的腫瘤還是包繞了血管，手術難度很大，寧城這邊沒有把握做。我請S城肝外的潘翔主任看過了，他可以幫忙排期，建議你們停貝伐，做兩次常規(guī)化療，聯(lián)合一次栓塞，讓瘤子再縮小些，盡量把肝上切干凈�！�</p>
“謝謝楊主任，太感謝您了，我們一定全力配合治療�！�</p>
沈眠喜極而泣，這是這么久以來她聽過最好的消息。</p>
“不過……S城那邊床位實在緊張，潘主任的想法是飛刀過來寧城給你們做�？娠w刀的費用醫(yī)保不能報銷，伊立替康載藥微球栓塞的費用也比較高，總計大概要五十萬……”</p>
楊瀾主任頓了頓，語氣里滿是擔憂。</p>
“費用您放心，我能湊，謝謝您費心為我們安排，我們無比珍惜這次機會，一定不會放棄�！�</p>
“好，圍手術期在一個半月到兩個月，錯過了就沒辦法了，能爭取的我會盡力幫你爭取。你媽媽能取得現在的治療效果非常不容易，我們都希望之后順順利利的�！�</p>
“一定會的。”</p>
掛斷電話，沈眠長舒了一口氣，眼中難得有了幾分期許。</p>
也許，上天真的聽見了她的禱告，開始眷顧媽媽了。</p>
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p>
不一會兒，目的地到了。</p>
沈眠道謝，下了車。</p>
眼下也沒有合適的地方安葬團團，她只能從便利店買了個質量不錯的盒子，當做棺槨，把團團暫時埋到醫(yī)院旁邊還沒開發(fā)的荒地里。</p>
等媽媽出院時，再帶團團一起回家。</p>
回到病房時，媽媽剛打完最后一瓶針水。護工阿姨困得打盹，媽媽也準備休息了。</p>
床頭病例卡上的四十五歲格外醒目，讓沈眠心中一陣刺痛。</p>
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心中百感交集。</p>
“媽媽，楊主任打電話說，你再做三次治療就可以手術啦�！�</p>
整理好情緒，沈眠擠出一個還算好看的微笑，向卓歆瑜分享了這個好消息。</p>
床頭微黃的燈光照出母女二人溫和的笑容，亦照出她們眼中苦盡甘來的感動。</p>
“囡囡，有你在，媽媽很安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