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時候，她逼著我在舞蹈、樂器、聲樂、繪畫中選擇。五六歲的我懂什么，我瘦瘦小小，風一吹就能把我刮走。</p>

    選了舞蹈，她帶我去學民族舞，我四肢僵硬，熱情活潑的民族舞被我跳得像僵尸。她又帶我去學芭蕾，我彎不下腰，疼得齜牙咧嘴，只好放棄。又帶我去學拉丁，可我看見拉丁老師光溜溜的大腿和若隱若現(xiàn)的屁股，我就拉著媽媽拼命往外走，說什么都不肯進舞蹈教室。</p>

    選了樂器，她帶我去京都最好的鋼琴老師那里學鋼琴，我的手綿軟無力，實在跟不上節(jié)奏。選了聲樂，她請來有名的音樂私教，老師讓我唱了一嗓子，聽完她連忙搖頭，說我不是個可塑之才。</p>

    她還是不死心，帶著我來到美院觀摩，想讓我學繪畫。我看著正在寫生的哥哥姐姐們，一個不小心打翻了她們的顏料上，最后我和媽媽灰溜溜地被保安趕了出去。</p>

    回到家，媽媽狠狠地抽了我一頓，我哭得險些暈倒。</p>

    她看到我哭得梨花帶雨，柔弱不能自理的樣子，聯(lián)想到了林黛玉，當即拍板決定讓我學戲曲和書法。</p>

    她帶著我報了書法班，而她則親自教我唱戲。</p>

    我聽過媽媽唱戲，她唱戲的時候和平日判若兩人。她的嗓音纏綿婉轉(zhuǎn)、柔曼悠遠，舉手投足間有種淡淡的憂傷哀怨。</p>

    我是個不怎么鬧騰的性子，書法和戲曲我也比較感興趣，于是乎就成了我最拿手的兩樣才藝。</p>

    我叫林泱泱，我沒有爸爸，但我有個叫林青的叔叔，隔一兩個月就會來看我和媽媽。他們總是毫不避諱地在我面前吵架。</p>

    “李桂芳，這到底是不是我孩子還不一定呢，你跟過那么多男的，我哪兒知道是誰的野種！”</p>

    林青叔叔總是指著年幼的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可怕的怪獸。</p>

    媽媽歇斯底里地哭喊，一會兒扇自己的耳光道歉：“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p>

    一會兒又踉蹌起身，瘋狂地廝打著林青叔叔：“你為什么不信！為什么不信！泱泱就是你的孩子！”</p>

    我聽鄰居張奶在樓下打牌的時候說，我媽媽原本是個臟溝子里的撈女，后來還插足別人婚姻。</p>

    她還說，我就是個上不了戶口，不知道爹是誰的私生女。</p>

    晚上我跑回家，媽媽正在廚房，拿著鋒利的菜刀剁著肉，那豬肉在案板上零碎成一塊塊的，正往外滲著血。</p>

    我有些害怕血淋淋的東西，連忙捂住眼問媽媽。</p>

    “媽媽，什么是撈女？張奶說我是私生女，私生女又是啥？”</p>

    “死老太婆子，嘴怎的那么賤”。</p>

    媽媽氣得提著菜刀就沖到對門，二話不說框框兩刀劈在了張奶奶家的防盜門上了。</p>

    “張婆子，再亂說話我劈死你！”</p>

    從此，再也沒人敢嚼我和媽媽的舌根子。</p>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張奶說的都是真的。</p>

    【李桂芳】</p>

    我叫李桂芳，藝名叫芳芳，2010年以前，我是個混得還不錯的小姐，曾經(jīng)客人要我陪杯酒都得一千起步。在那個時候，一千塊錢是普通人幾個月的生活費。</p>

    我的身世很是凄慘，我在偏遠的江南小鎮(zhèn)長大，我的父親是個劃槳的船夫，沉默寡言，母親是個落魄的深閨千金。母親常年纏于病榻，于是我從小被父親扔給戲班子學唱戲，賣唱賺錢養(yǎng)家糊口。</p>

    在我十七歲那年，母親撒手人寰，父親悲痛欲絕，終是病倒在床。</p>

    彼時的我除了唱戲一無所長，然而那個時候，電視等設(shè)施逐漸興起，時髦的歌曲、循環(huán)播放的電視劇，以及精彩入勝的電影，正刺激著人們的視線。再沒有人頭攢動的戲臺，再沒有耐心欣賞的觀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