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允荷跟著傭人，走到曾經(jīng)的主臥門前，嘆了口氣將門打開。
滿目琳瑯的奢侈品包包和衣物撞入眼簾。
她的梳妝臺變成了珠寶展示柜，所有家具都被撤空換成了透明衣櫥。
這里不知何時竟成為了夏月舒的衣帽間。
“啊，對不起！”
匆匆趕來的夏月舒看到她已經(jīng)打開了房門，驚訝地捂住嘴。
“皓謙說這間房采光好，反正也沒人住，就讓我改成衣帽間了�！�
林允荷的心仿佛一下沉底，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這間房是她和江皓謙親手布置的，床頭那面墻是他們一起刷的淡藍(lán)色，從窗簾的材質(zhì)到每一樣家具的配色。
可如今這些痕跡，全部被清空了。
“我馬上讓人收拾出來！”夏月舒說著就要喊傭人。
江皓謙聞聲趕來，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心虛地打量著她。
“允荷，這間房東西太多了，不然你先住在客房將就一下�！�
林允荷看著他，無奈答應(yīng)。
她轉(zhuǎn)身走向客房，卻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如遭雷擊。
整面墻貼滿了照片，江皓謙和夏月舒在巴黎鐵塔下合影，在馬爾代夫海邊追逐，甚至還有瑞士雪山前的擁吻，而照片旁也擺滿了各種奢侈品和禮物。
看到這一幕，夏月舒驚呼，“哎呀！真是對不起了姐姐，皓謙忘了這間房已經(jīng)改造成我們的回憶屋了……”
江皓謙僵在原地，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沒關(guān)系。”
林允荷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住哪里都一樣�！�
說著她離開二人，來到了狹窄的傭人房。
這間傭人房只有十平米，一張窄床，一個簡易衣柜。
當(dāng)房門關(guān)上的剎那，林允荷終于支撐不住，順著墻壁滑坐在地。
滾燙的淚水不斷砸在木地板上，林允荷把臉埋進膝蓋，指甲在手臂上掐出痕跡。
一年前她為他擋子彈時，他哭喊著說沒有她活不下去。
而現(xiàn)在，他正和另一個女人幸福的生活著。
這個家已經(jīng)容不下她了，意識到這一點，林允荷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
晚餐時分，林允荷被傭人從房間叫出來吃飯。
餐桌上擺滿清淡的菜系，甚至有好幾道海鮮。
可是，她明明對海鮮過敏。
她看著一桌飯菜，毫無食欲，卻還是坐下來。
江皓謙給夏月舒盛了碗湯，“這些菜都是月舒親自做的，她說要歡迎你回來，特意自己下廚�！�
夏月舒羞澀地低頭，抬眸隨林允荷體貼笑起來。
“皓謙以為你……那段時間他真的很痛苦，現(xiàn)在你回來了，真好�！�
林允荷盯著面前一桌子的海鮮，象征性地夾了一筷子青菜。
海鮮的味道令她反胃，沒吃幾口，她便放下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見狀，江皓謙眉頭緊鎖：“就吃這么點？月舒忙了一下午。”
“姐姐剛回來，胃口不好很正常�！�
夏月舒笑著在一旁打圓場，給林允荷夾了一只油燜大蝦。
“不過這個蝦很新鮮的，你嘗嘗？”
林允荷盯著碗里的蝦，喉嚨發(fā)緊。
大三那年她因為誤食蝦仁被送急診，是江皓謙背著她跑了兩條街去醫(yī)院。
那天他跪在病床前發(fā)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讓她碰一口海鮮。
“我真的吃不下了�！彼櫫税櫭迹p聲說。
江皓謙放下筷子，眼神不容拒絕：“這是月舒的心意，別的不吃就罷了，這蝦你必須吃�！�
霎時，林允荷因那兇狠的眼神怔在原地。
一個曾經(jīng)連她刮破了手都會緊張的男人，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她顫抖著拿起蝦，麻木地剝著蝦殼。
蝦肉入口的瞬間，她感到舌根開始發(fā)麻，但她還是一口一口機械地咀嚼著。
看著她吞下，夏月舒唇角輕勾，突然跳起來。
“對了！差點忘了我還煲了湯�！�
她小跑著進廚房，端著湯碗走到餐桌前。
可這時，她突然腳下一滑。
“�。�！”
一聲尖叫下，滾燙的湯水全潑在林允荷胸口，夏月舒則摔倒在地。
江皓謙一個箭步?jīng)_過去，緊張地將夏月舒打橫抱起。
“月舒，你沒事吧！”
“好痛……”她淚眼婆娑地蜷在他懷里。
“我送你去醫(yī)院！”江皓謙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允荷呆坐在原地，自己被燙到重傷，他卻絲毫不關(guān)心。
滾燙的液體把毛衣和皮膚黏在一起，一掀開就仿佛撕心裂肺的痛。
胸口火辣辣地疼，喉嚨也因為過敏開始腫脹，她艱難地呼吸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夫人……”
曾經(jīng)的管家紅著眼眶遞來燙傷膏，“您先涂這個，我去拿過敏藥�！�
當(dāng)管家拿著藥回來時，林允荷已經(jīng)滿臉紅疹。
“謝謝……”她嘶啞地開口。
是啊，就連傭人都知道自己過敏的事，當(dāng)初那個口口聲聲最愛自己的男人卻忘了。
淚珠不住地滾下，想起江皓謙離開的背影，林允荷閉上了眼睛，心底深深刺痛。
當(dāng)晚天色越來越沉，江皓謙一直沒有回家。
林允荷在沙發(fā)上焦躁地等了會，突然電話響起。
是江皓謙打來的。
她接下電話，剛想問問夏月舒的身體怎么樣了，卻聽到聽筒里傳來一聲壓抑的怒吼。
“允荷，你今天是什么態(tài)度？！”
“月舒為了歡迎你忙了一整天，結(jié)果你給她臉色看，還害她著急受傷……”
委屈瞬間涌上心頭，她張了張嘴，卻只啞聲說了句：“她在哪家醫(yī)院，我過去看看她�！�
病房門推開時，江皓謙正握著夏月舒的手低聲安撫。
而聽到門口的動靜后，江皓謙抬眸，話音戛然而止。
夏月舒正悠閑地靠在床頭，渾身完好無損。
看見林允荷時驚訝地笑起來：“姐姐？你怎么過來了！”
林允荷緩緩抬頭，紅腫的臉上疹子還未消退，毛衣領(lǐng)口露出被燙傷的皮膚。
江皓謙的視線在她傷痕上停留片刻，喉結(jié)動了動，猛然驚醒想起了什么事。
“月舒，我和允荷有點事情要說，你先休息�！�
說著，他將林允荷帶出了病房。
走廊上，他看著林允荷身上的紗布，心里一緊，下意識想伸出的手頓了下，又收回。
他放軟語氣，“對不起……我忘了你海鮮過敏�！�
“沒事……”
林允荷聲音嘶啞，“既然她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聽聞，江皓謙攔住她。
“等等！允荷，你去給月舒道個歉吧，她很自責(zé)，覺得是因為自己沒做好才讓你不開心。”
林允荷瞪大眼睛，“什么？”
受傷的事情她已經(jīng)忍了，可現(xiàn)在更是覺得荒謬。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就在她轉(zhuǎn)身時，手臂突然被人拽住。
江皓謙眼神驟冷，語氣有些強硬。
“這事因你而起，你必須道歉。”
林允荷回眸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她忽然想起大三那年被小混混騷擾時，江皓謙一個人打跑三個，自己胳膊骨折都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而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樣。
“好，我去……”
病房內(nèi)，林允荷走到夏月舒的床邊，“對不起，今天讓你受傷了�！�
夏月舒笑著擺手，“姐姐，不用跟我道歉的，同為女人，我知道姐姐心里肯定不好受�！�
可是說著說著，她的眼眶突然紅了，“我就是擔(dān)心……是不是我做錯什么讓你不開心了？畢竟你是皓謙那么在乎的人……”
“月舒你別多想�！�
江皓謙立刻坐到床邊摟住她，“你一點錯都沒有�！�
夏月舒終于破涕為笑：“那我就放心了�！�
林允荷獨自站在一旁看著二人親密，自己卻像是個陌生人。
片刻后，江皓謙站起身：“我去辦出院手續(xù)。允荷，你推月舒去草坪透透氣，老悶在病房不好�！�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還未等林允荷回話，他已經(jīng)出了病房。
無奈之下，她只好推出輪椅，帶著夏月舒出門。
輪椅碾過碎石小路，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林允荷沉默地推著夏月舒，遠(yuǎn)處幾個保鏢若即若離地跟著。
“謝謝你啊姐姐�！�
夏月舒突然開口，聲音甜得發(fā)膩，“你回來了，皓謙終于放下心中悔恨了�！�
林允荷盯著她后腦勺，心中酸澀：“不用謝，你們幸福就好。”
“其實我還要謝你一件事�！�
她們停在一處斜坡前，林允荷正困惑著輪椅為何推不動了，卻見夏月舒突然轉(zhuǎn)過頭，臉上笑容越發(fā)狡黠。
“你回來了，我就能徹底把你從皓謙心里剔出去了�！�
“什么？”
林允荷話音未落，就見夏月舒猛地一推輪椅扶手，整個人連人帶椅向前栽去！
“啊——！”
尖叫聲中，輪椅翻滾著沖下斜坡，在她驚恐的視線中，夏月舒像破布娃娃一樣摔進池塘，濺起巨大水花。
“月舒��！”江皓謙的嘶吼突然從身后傳來。
林允荷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得踉蹌幾步，跟著滾下斜坡。
冰冷的水瞬間淹沒頭頂，她掙扎著浮出水面，看見江皓謙已經(jīng)跳入水中，正拼命游向撲騰的夏月舒。
“皓謙！我不會游泳……”
林允荷嗆了口水，卻被一個浪頭打回水中。
等她再次浮起時，江皓謙已經(jīng)抱著夏月舒游到岸邊。
“別讓林允荷上來！”
江皓謙渾身濕透，眼神卻比池水更冷，“讓她在水里好好醒醒腦子，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不該做！”
林允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剛要解釋，就被岸上的保鏢再次推回水中。
她拼命游向另一側(cè)岸邊，又被另一個保鏢踢開。
“不是我推的……”
她在水中斷斷續(xù)續(xù)地喊，卻只換來更粗暴的對待。
冰水灌入鼻腔，肺部火燒般疼痛。
恍惚間，她看見江皓謙正溫柔地給夏月舒披上外套，連余光都沒分給她一眼。
最后一次被按入水中時，林允荷不再掙扎了。
原來湖水這么冷。
比當(dāng)初子彈穿過胸膛還要冷。
意識消散前，她聽見遙遠(yuǎn)岸上傳來尖叫：“江總！林小姐沉下去了！”
林允荷閉上眼睛，一滴淚無聲滑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