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坤寧宮內的“祈�！弊罱K不歡而散。</p>
皇后氣得心口疼，回去后又砸了一套茶具，屏退左右，獨自在殿內枯坐了許久，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p>
沈青黛！那個賤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在那么多雙眼睛底下，如此顛倒黑白，反將她一軍！</p>
那支步搖……是真的意外，還是她故意的？</p>
皇后越想越覺得可疑，越想越覺得屈辱憤恨。沈青黛那副有恃無恐、輕描淡寫就將罪名反彈回來的模樣，像一根毒刺，深深扎進她心里。</p>
不能再等了。絕不能讓她再繼續(xù)囂張下去！陛下護著，太后那邊又遲遲不動真格……她必須自己動手！</p>
一個陰毒的計劃，在她心中慢慢成形，帶著玉石俱焚般的決絕。</p>
她喚來心腹老嬤嬤，壓低聲音，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p>
老嬤嬤聽得臉色發(fā)白，噗通一聲跪下：“娘娘！這……這太冒險了！萬一……”</p>
“沒有萬一！”皇后眼神狠厲，“只要做得干凈，誰能查到本宮頭上？沈青黛樹敵眾多，到時候自然有人替本宮背這個黑鍋！去辦！”</p>
老嬤嬤看著皇后眼中瘋狂的恨意，知道勸不住，只得顫聲應下：“是……老奴這就去安排……”</p>
……</p>
長春宮仿佛與世隔絕，門庭冷落。</p>
沈青黛抄完經后，似乎真的安心禁足，每日不過看書、下棋、偶爾在院中走走，對外界風雨恍若未聞。</p>
這日午后，卻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叩響了宮門。</p>
來的是蕓妃，一位素來以溫婉低調著稱的嬪妃，出身清貴，不爭不搶，在宮中幾乎沒什么存在感。</p>
瓔珞通傳時，沈青黛正自己跟自己下棋，聞言，執(zhí)棋的手微微一頓。</p>
“蕓妃？”她抬眸，眼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請進來吧�！�</p>
蕓妃穿著一身藕荷色的宮裝，脂粉未施，神色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一絲怯怯的恭敬。她進來后，規(guī)規(guī)矩矩行了禮。</p>
“妹妹不必多禮，坐�！鄙蚯圜熘噶酥笇γ娴睦C墩。</p>
蕓妃卻未立刻坐下，而是從身后宮女手中接過一個精致的食盒，輕輕放在棋案一旁，聲音柔婉：“聽聞姐姐近日身子不適，又在禁足中，妹妹心中掛念。這是小廚房剛做的桂花茯苓糕，用的是去歲存下的新鮮桂花，健脾安神，最是溫和不過。一點心意，望姐姐莫要嫌棄�！�</p>
沈青黛目光掃過那食盒，笑了笑：“蕓妃妹妹有心了。本宮只是小咳，早已無礙。這糕點看著精致，妹妹費心了�！�</p>
“姐姐喜歡就好�！笔|妃這才淺淺坐下，目光落在棋局上，輕聲道，“姐姐好雅興�！�</p>
“閑著無事，打發(fā)時間罷了。”沈青黛語氣平淡，“妹妹今日來，不只是送糕點吧？”</p>
蕓妃像是被說中了心事，微微垂眸，手指絞著帕子，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妹妹……妹妹是有些擔心姐姐。如今外面……流言紛紛，都說皇覺寺那場火……妹妹是不信的！姐姐絕不是那樣的人！只是……皇后娘娘那邊，似乎認定了是姐姐所為，今日在觀音堂又……妹妹怕皇后娘娘她……不會善罷甘休。”</p>
她抬起眼，眼中滿是真誠的憂慮：“姐姐如今禁足在此，萬事還需小心為上。尤其是入口的東西……”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食盒，“便是妹妹送來的，姐姐也……也仔細些才好�！�</p>
這話說得懇切，仿佛真心實意為沈青黛考量。</p>
沈青黛靜靜看著她，看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多謝妹妹提醒。本宮會當心的�！�</p>
蕓妃像是松了口氣，又坐了一會兒，說了些無關痛癢的閑話，便起身告辭了。</p>
送走端妃，瓔珞看著那食盒，有些遲疑：“娘娘，這糕點……”</p>
沈青黛拈起一塊糕點，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桂花香甜，茯苓清淡，并無異樣。</p>
“看起來倒是不錯�！彼�，“撤下去吧，你們分了吃�！�</p>
瓔珞一愣：“娘娘不吃？”</p>
“本宮不喜甜膩。”沈青黛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棋局上，語氣隨意，“蕓妃一番心意，別浪費了�！�</p>
瓔珞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只得應了聲“是”，將食盒拿了下去。</p>
殿內恢復寂靜。</p>
沈青黛指尖夾著一枚黑子，久久未落。</p>
蕓妃……溫婉怯懦的蕓妃。</p>
今日突然來訪，示好，提醒。</p>
是真的善意，還是……另有所圖？</p>
這后宮，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意。</p>
她目光掠過棋局，落在一處看似無關緊要的角落。</p>
一枚白子，不知何時，已被悄然困住，看似還有喘息之機，實則殺局已現(xiàn)。</p>
……</p>
是夜，壽康宮。</p>
太后倚在軟榻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聽著心腹老嬤嬤的回稟。</p>
“皇后娘娘今日回去后，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之后，召見了她身邊那個最得用的老嬤嬤，密談了許久。咱們的人隱約聽到幾句，似乎……似乎提到了‘病逝’……‘干凈’……之類的詞……”</p>
太后捻著佛珠的手猛地一停，眼中精光一閃。</p>
“病逝？”她聲音低沉，“她終于忍不住，要自己動手了？”</p>
老嬤嬤低聲道：“娘娘，咱們是否要……攔一攔？萬一鬧大了，恐怕……”</p>
太后沉默片刻，緩緩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必攔。讓她去�！�</p>
“娘娘？”</p>
“皇帝不是護著那沈氏嗎？不是覺得哀家小題大做嗎？”太后語氣冰寒，“就讓皇后去鬧。鬧得越大越好。哀家倒要看看，等那沈氏真的‘病逝’了，皇帝是會為了一個死人大動干戈，徹查到底，還是……順勢而為，平息事端�！�</p>
老嬤嬤心中一寒：“可若是查到最后，牽扯出皇后……”</p>
“牽扯出皇后又如何？”太后淡淡道，“一個失了分寸、手段狠毒的中宮，哪里配當國母，皇帝還會留她多久？正好，一石二鳥�！�</p>
她重新閉上眼，語氣疲憊卻帶著一絲殘酷：“這后宮，是該好好清洗清洗了。由著她們斗去吧。咱們，只需靜觀其變。”</p>
“是�！崩蠇邒吖硗讼拢贡嘲l(fā)涼。</p>
窗外，秋風嗚咽，吹得檐下燈籠搖晃不定，光影幢幢，如同鬼影徘徊。</p>
一場針對長春宮的、更加陰毒致命的陰謀，已然悄然張開了網。</p>
而此刻的長春宮內，沈青黛屏退了左右，獨自站在窗前。</p>
她手中捏著一枚極小的、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藥丸。這是白日蕓妃帶來的食盒夾層中，被她的人悄然發(fā)現(xiàn)的。</p>
藥丸無色無味，若非她早有防備，極難察覺。</p>
蕓妃……</p>
她指尖微微用力，那藥丸便化作了細碎的粉末，從指縫間簌簌落下。</p>
示好是假，提醒是假，借刀殺人才是真。</p>
這后宮，果然一刻都不能放松。</p>
她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一片冰封的寒意。</p>
皇后，蕓妃，太后……還有那躲在暗處，不知是誰的黑手。</p>
都來吧。</p>
她倒要看看，最后是誰，先熬不過這漫漫長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