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清綾要去的地方是十多里地之遠的蒼山。</p>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得知，蒼山是束州境內(nèi)最巍峨高大的山，她想暫時去深山安居，人少自由，順便找水源多囤點物資。</p>
雖說她穿越到古代了，但，是一個架空朝代，現(xiàn)今身處的是北翼國，在其北部是大朔國，東為東夷國，西為游牧民族的西襄國，戎國等國家，南部是隔海相望的南燕，古月國等。</p>
北翼國正處于風(fēng)雨飄搖，外憂內(nèi)患之中，老皇帝昏庸無能，癡迷長生之道，幾個有封地的龍子為了奪嫡，爭得不可開交。</p>
東夷乃小國，三面朝海，唯一沒有朝海的那面與束州接壤。</p>
束州為邊陲之地，溪柳村隸屬束州。</p>
百年來，東夷國都是北翼國的附屬國，年年朝貢，隨著后者國力日漸衰敗，它漸漸嶄露頭角，不將后者放在眼里，于束州邊境尋釁滋事。</p>
一提起東夷國人，北翼國人無不是以鄙夷態(tài)度對之，世人皆知東夷國人卑劣殘暴，狡詐無信。</p>
仔細想想，宋清綾覺得這東夷國倒是像極了前世的櫻花國。</p>
時局混亂，戰(zhàn)亂隨時來臨，再加上旱災(zāi)尚未結(jié)束，她有一種緊迫感，就像有重若千鈞的石頭壓在身上，壓得喘不過氣來。</p>
前世所經(jīng)歷的末世歷歷在目，不過這一世她比前世幸運很多，多了個空間，一切都還來得及。</p>
靠著原主對于村子的記憶，宋清綾一路躲避開宋家人，順利走出溪柳村。</p>
一條溪道蜿蜒貫穿溪柳村，兩岸生長著高矮不一的柳樹，旱災(zāi)沒發(fā)生前，楊柳依依，溪水潺潺，村子山清水秀，風(fēng)景宜人。</p>
現(xiàn)如今，清淺月光灑照下，棵棵柳樹光禿禿的，樹皮干得裂了縫，溪流早在半月前就干了，溪道里只看得見一塊塊石頭和成堆的沙子，盡顯荒蕪。</p>
掃看了兩眼，宋清綾專心趕路。</p>
原主曾去蒼山山腳下找過野菜，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p>
身體太虛，她找到一根粗木棍杵著走，累得實在受不了，停下來短暫歇一下，接著再走。</p>
天蒙蒙發(fā)亮，風(fēng)兒輕拂，路邊發(fā)黃的草葉微微晃動，抖下一兩滴晶瑩露珠，最后掉進干燥的沙土里，瞬間湮沒。</p>
七月的清晨有風(fēng)，太陽沒出來的情況下還算清涼。</p>
蒼山山腳下，宋清綾仰頭望著面前連綿起伏的大山，衣袖拭去臉上的汗水，浸了汗水的傷口痛起來，就像有千萬只蟲子在啃噬，鉆心的刺痛。</p>
呼出一口氣，她拖著酸軟的腿上山。</p>
原主在宋家吃不飽穿不暖，天不亮就得起來，起得比狗早，砍柴洗衣服，忙完了得刺繡。</p>
長期大量勞作會導(dǎo)致手部粗糙，骨節(jié)變大，不好靈活拿針，影響繡品質(zhì)量。</p>
生在重男輕女的窮苦人家，劉氏他們才不會想著為了賺錢讓原主不干活，相反，每天不僅要干很多活，還要刺繡，繡出來的繡品若是不好，賣不出好價錢，挨打挨餓是常有的事情，要么就是苛責(zé)李氏，用此威脅。</p>
原主因此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辛苦。</p>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主的手越來越糙，繡一張繡品出來的時間越來越長，品質(zhì)大不如前，劉氏自知無力改變，打起主意把她給嫁了，得高價彩禮錢，也是誤打誤撞，正好碰上周家納妾。</p>
長年累月下，原主營養(yǎng)不良，身子骨虛弱，膚色隨了李氏的白，但這種白是羸弱的虛白。</p>
等傷養(yǎng)得差不多了，宋清綾想抓緊加強體能訓(xùn)練。</p>
山上的草木若不是背陰的，大多枯黃蔫吧了，背陰處的地方尚有一些綠意。</p>
一路上時而能遇見一些上山找野菜的人，她能避則避。</p>
與此同時，溪柳村，找不到人的宋家人接連回到家里，當(dāng)他們看到光禿禿，一覽無遺的家，只覺得天都塌了。</p>
宋順才氣得當(dāng)場暈倒。</p>
劉氏險些暈厥過去，癱倒在地，雙手捶地，“是哪個天殺的賊，好狠的心，這是要斷了我們家的活路��！”</p>
宋平河臉色鐵青，一身怒氣全撒在方氏身上，“明知世道艱難，常有賊人出沒，竟無一人看家，你這么大個人，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嗎？”</p>
方氏一肚子委屈，“你吼什么吼，是爹叫我們都出去追那死丫頭，門也是他鎖的！”</p>
“你這是在怪爹，你竟然敢忤逆不孝！”宋平河抬起手，一巴掌扇到方氏臉上。</p>
方氏啊的一聲大叫，撲上去打宋平河，夫妻倆打成一團。</p>
“嗚嗚……”李氏蹲在墻角無助的掩面痛哭。</p>
“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里的福氣都被你哭沒了！”</p>
本就心煩的宋平濤聽到李氏的哭聲，心里窩火一樣煩躁，他一把提起她的衣領(lǐng)，將人拽起來，“還有你生的那個死丫頭，是不是你叫她逃跑的？”</p>
“嗚嗚……，沒，我沒有……”</p>
啪啪兩聲，宋平濤往李氏臉上接連甩了個巴掌，拳頭如雨點般落到她身上，“沒用的東西，在我家吃白食，倒貼錢給娘家，還生了個賠錢貨禍害全家！”</p>
被打的李氏蜷縮起身體，死死咬住嘴巴不敢反抗。</p>
看著爹暴揍娘，家里年齡最小，剛滿十三歲的宋根亮習(xí)以為常，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他摸著空癟的肚子去拉劉氏的手，“奶，餓了，我餓了，要吃飯。”</p>
大房長子宋根福，長得又黑又瘦，他蹲在劉氏身邊，賊眉鼠眼，“奶，咱家不是有錢嗎，快拿出來去買糧啊。</p>
我們讀書用的紙筆正好用完了，得要四兩銀子，奶，夫子說孫兒近期大有長進，今年我有信心能考中秀才，光耀門楣！”</p>
大房次子宋根貴長得胖乎乎的，眼睛就一條縫隙那么大，他不甘示弱，“奶，我也是家里的讀書人，還有我的那份！”</p>
宋家得益于宋春丫刺繡賺到錢，家里的兩個大孫子都送去村上的學(xué)堂讀書了。</p>
劉氏氣哭了，絕望大吼，“沒了，什么都沒了！”</p>
“都怪春丫，要不是她突然跑掉，家里怎么會進賊！”宋根福憤憤地道。</p>
宋根亮同樣是這么覺得，他腦子轉(zhuǎn)得快，“那我們?nèi)グ汛蠼阕セ貋恚トブ芗椅覀兪遣皇蔷陀绣X買糧回來了？”</p>
宋根貴興奮地道：“對啊，把春丫抓回來，一切困難都迎刃而解了！”</p>
劉氏聽到這里，認為孫兒說得太對了，有了一絲精神，抹抹眼淚站起來，眼神兇狠，“走，去找春丫，抓她回來！”</p>
天光大亮，烈日高懸。</p>
累得受不了的宋清綾在陰涼處坐著歇了歇，空間里拿出窩窩頭，帶有泥沙的水，一口水一口窩窩頭，想著盡快到深山，快速吃完。</p>
距離她想要去到的深山還有很遠的距離，那里雖然兇獸多，未知的危險多，但人少，能找到物資的概率大。</p>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蟬鳴陣陣，樹木環(huán)繞，宋清綾走著走著，眼前景象開始天旋地轉(zhuǎn)，出現(xiàn)疊影。</p>
她想扶住一棵樹，卻沒能做到，兩眼一黑，躺倒在草地上。</p>
日頭越爬越高，樹底下的陰影面積隨之移動，毒辣的陽光籠罩于宋清綾的身體上。</p>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p>
山間小道上一男一女行走著。</p>
男人身體健壯，背上背著大背簍，手里推著一輛手推車，手推車上裝放著幾個捆綁起來，鼓鼓囊囊的麻袋。</p>
女的手里挎著兩個菜籃子。</p>
目光移動間，女的瞥見前面，腳步頓住，“遠哥，那里是不是躺著一個人？”</p>
男的個子高，看得遠，“是的�！�</p>
“走，去看看�！迸淖咴谇懊妫咨矸銎鹚吻寰c，“呀，是個孩子暈倒了，她頭上有傷，身上發(fā)燙�！�</p>
“莫不是發(fā)燒了？這荒郊野外的，就這么丟下她，山上的狼啊熊啊，幾口就得把她吃沒了，慧蘭，來，我們把她抬到手推車上，推回去�！�</p>
……</p>
宋清綾恢復(fù)意識睜開眼，入目的是黃色的房梁。</p>
她一骨碌坐起來，同時動用意念從空間拿了把砍刀握在手里，警惕地看向四周。</p>
這是一間由黃土土磚造成的房子，寬敞明亮，斜對面有一扇木窗，窗戶雖然關(guān)起來了，但橙黃色的夕陽透過縫隙鉆進來，光影浮動，擺列的物品整潔有序。</p>
這是哪兒，她不是在山上嗎？</p>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還是原來穿的那件衣服，臉上脖子和手上這些部位很清爽，應(yīng)該是有人拿打濕擰干的帕子給她擦拭過了。</p>
身側(cè)床邊的柜子上放著一個藥碗。</p>
她被人救了？</p>
房外傳來由遠至近的說話聲，“我去看看那姑娘醒了沒，我煮了雞絲粥，她醒了的話剛好能吃點�！�</p>
房門推開，走進來一位面相和善的婦人。</p>
看清對方，宋清綾悄然將砍刀壓在薄被底下。</p>
見宋清綾醒了，田慧蘭笑著走上前，“姑娘，你別怕，我們是在山上看到你暈倒了，將你帶到了我們家里�！�</p>
宋清綾了然，“謝謝你們，所以我現(xiàn)在是在山下的村子里嗎？”</p>
“不是的，是在山上。”</p>
看出宋清綾眼底的疑惑，田慧蘭解釋道：“我們住在山坳里，離山下遠著嘞。”</p>
“姑娘，餓了吧，我去端雞絲粥給你吃�！�</p>
少頃，田慧蘭端著碗香噴噴的雞絲粥回來。</p>
“阿……”本想喊阿姨的宋清綾及時改口，“嬸子，這雞絲粥太珍貴了。”</p>
災(zāi)荒年的情況下，他們都不認識，竟然煮這么好的東西給她吃。</p>
田慧蘭面帶笑容地說：“我們家今天本來是要吃雞的，姑娘你別想那么多，山上雖不比山下熱鬧繁華，看著是窮山溝，但山上的野味多，兔子野雞竹鼠等，只要勤快，沒有抓不著的。</p>
還有就是山下缺水得厲害，山上稍好一點，還有水，各有各的好處吧�！�</p>
她能理解宋清綾一個孤零零的女子來到陌生之地沒有安全感，真情實意地說著掏心窩子的話：</p>
“姑娘，我們對你沒有惡意，山上住著我們兩家人，平時除了我們下山，是遇不到人的，所以今日遇到你，我們很驚喜�！�</p>
還有另外一層原因，田慧蘭沒說，那就是她跟她相公多年來都想要個女兒，但一直沒能如愿，在山上看到年紀輕輕，暈倒的宋清綾，動了惻隱之心，那可是一條人命啊，她做不到置之不理。</p>
“嬸子，謝謝你們，我自己來吧�！彼吻寰c接過田慧蘭手里端著的粥。</p>
不是沒想過這碗粥里可能有毒，但認真想想，這個懷疑是多慮的，她昏迷期間是最好下手的時機，如果對方有歹意，早在那時下手了。</p>
還有一點是前世末世經(jīng)歷了那么多，看人方面，她十拿九穩(wěn)。</p>
吃著粥，宋清綾打聽起田慧蘭一家的情況。</p>
聊天過程中，她根據(jù)對方的述說，能看得出來他們一家人是心地善良，本分淳樸，屬于沒什么防備心的人，住在山上，跟人接觸少，保持初心，不像住在山下，人多事多，時常能接觸到勾心斗角，互相算計等事。</p>
她也簡言說起自己是因為家里人要把她賣去富裕人家當(dāng)妾，為了逃婚才逃跑上山的，有關(guān)于具體的信息含糊說過去。</p>
兩人正聊著，外面驟然傳來陣陣驚呼聲。</p>
“天上好紅，像血一樣�！�</p>
“太陽也變成紅色的了！”</p>
吃粥的宋清綾心頭一跳，她像機械的木偶，僵硬地扭動脖子，親眼目睹紅光以極快的速度將屋內(nèi)每個角落給覆蓋住。</p>
嗡——</p>
宋清綾的腦海里立馬浮現(xiàn)出熟悉的畫面。</p>
那是前世末世來臨前的一天，整個天空突然出現(xiàn)詭異血光。</p>
這次的血光是尋常之事，還是預(yù)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