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柚子見過江遇的照片。</p>

    有時候，媽媽會盯著那張照片，發(fā)很久的呆。</p>

    可是那個叔叔不僅身邊有別的阿姨，還好兇。</p>

    “媽媽，你是不是不要我了？”</p>

    小腦袋望著她，眼淚吧嗒吧嗒的，就要流下來。</p>

    如若不是察覺到，媽媽要把她交給照片上的那個叔叔，小柚子不會有這種恐慌和害怕。</p>

    立即抱緊媽媽的大腿，昂著腦袋，聲聲哀求著：</p>

    “媽媽，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p>

    “我不吵你著買蛋糕和巧克力了，早上我也不賴床了，我再也不不拖拖拉拉了�！�</p>

    “媽媽求求你別丟下我。”</p>

    稚嫩害怕的哀求聲，撕扯著林聽的心臟。</p>

    蹲下來抱緊女兒時，她無助極了。</p>

    兩母女相擁而泣。</p>

    好一會兒，林聽才有力氣替女兒拭淚。</p>

    可是等她死后，就再也沒有人替女兒擦眼淚了。</p>

    她強逼著自己哽咽的聲音能夠平靜一些，溫柔一些，“媽媽不會丟下你，媽媽怎么舍得丟下你呢，媽媽最愛小柚子了。”</p>

    可是，這一次......她要食言了。</p>

    從來沒有對女兒食言過。</p>

    第一次食言，就要撒手西去，把她丟在這冰冷的人世間，讓她孑立無依，伶仃孤苦。</p>

    第二日，小柚子轉(zhuǎn)學(xué)報到。</p>

    幼兒園中班的她，早就過了上學(xué)分離焦躁期。</p>

    以前換學(xué)校，小柚子也能很快適應(yīng)。</p>

    可是這一次辦好手續(xù)，班主任要領(lǐng)著小柚子去上課時，小柚子一步三回頭。</p>

    最終停下來，回頭時，滿眼擔(dān)憂地看著她。</p>

    “媽媽，你下午會來接我回家嗎？”</p>

    那一刻，林聽鼻子冒著酸氣，喉嚨發(fā)緊，難受得無法呼吸。</p>

    小柚子這是還在害怕，她會丟下她。</p>

    她用力點頭。</p>

    “會，媽媽第一個來�！�</p>

    “媽媽也向你保證，只要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活一天，媽媽就會陪你一天，絕對不會和你分開�！�</p>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還能堅持多久？</p>

    小柚子頓時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露出微笑來。</p>

    “媽媽，你這么溫柔善良，肯定能活到一百歲，我和媽媽就能永遠在一起了�！�</p>

    明明告誡過自己自己，剩下的日子不要在女兒面前掉一滴眼淚。</p>

    這會兒聽到女兒這句【長命百歲】林聽突然就淚目了。</p>

    這一整天，小柚子在學(xué)校的表現(xiàn)，非常好，也非常開心。</p>

    直到臨近放學(xué)前，小柚子被帶到了教室外，看到了一個又高又瘦又偉岸的身影，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下來，變得小心謹(jǐn)慎又戒備難安......</p>

    媽媽不是說，今天她還是會第一個來接她嗎？</p>

    怎么會是照片里的叔叔？</p>

    哦......不是，他是爸爸。</p>

    她夢里一直想要見到，但見第一面，就讓媽媽無比難過的人。</p>

    她不喜歡他。</p>

    但還是很禮貌地，喊了一聲，“叔叔，你好！”</p>

    江遇蹲下來，要靠近小柚子時，那高大的身影帶給小柚子的壓迫感，明顯沒那么強烈了。</p>

    可是小柚子還是往后退了退，整張小臉戒備地盯著他。</p>

    “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p>

    江遇伸出去的手，縮了縮，看到小柚子這般緊張后，便沒有再去抱她。</p>

    他輕聲問，“叔叔帶你教室外面的游樂場玩一會兒，好嗎？”</p>

    “......”小柚子戒備地盯著江遇，小腦袋瓜飛速地轉(zhuǎn)著。</p>

    這個叔叔......哦，不是，是爸爸，他不會想把她帶走吧？</p>

    似乎瞧出她的擔(dān)憂，江遇又說，“放心，就玩一會兒。等你媽媽來接你放學(xué)，我就走。”</p>

    “好吧。”小柚子這才勉強答應(yīng)。</p>

    于是，大手牽起小手，起身往外面走。</p>

    小小的手兒在他的大掌里，似乎有些緊張，崩得很緊。</p>

    到了滑滑梯的時候，江遇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溫柔一些，更溫柔一些，以免嚇著孩子，“你去玩，叔叔看著你�！�</p>

    其實，他就是想過來看看小柚子。</p>

    貪玩是孩子的天性。</p>

    很快小柚子就放飛了自我。</p>

    要去爬繩索時，小柚子從離地一米的地方，腳一滑，摔了下來。</p>

    “小心！”</p>

    江遇下意識地想去拉她。</p>

    可小小一團的身影很靈活地爬了起來。</p>

    江遇這才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被嚇了一大跳，心跳都不正常了。</p>

    面前的小小人兒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朝他笑盈盈望來，“叔叔，我沒事。媽媽說過，摔跤了爬起來就沒事了�！�</p>

    江遇無法想象，這些年林聽一個人帶著孩子，是怎么過來的。</p>

    孩子被林聽帶得很堅強，很勇敢。</p>

    長得也和林聽小時候一樣精致。</p>

    只是小丫頭身上的衣服有些舊了，但洗得很干凈。</p>

    江遇心下立即酸澀起來。</p>

    如果小柚子真的是他的女兒，那么五年前，他是不是錯怪林聽了？</p>

    看到小柚子耳朵上戴的助聽器，江遇怔愣了一下：“耳朵是怎么了？”</p>

    小柚子指了指右耳朵“這只聽不見啦，叔叔可以對著我的左耳講話哦！”</p>

    心中立即升起了一股無名火。</p>

    “林聽是怎么當(dāng)媽媽的？”</p>

    憤怒中的江遇，連聲音高起來也不自覺。</p>

    這聲音聽在小柚子的耳朵里，分貝更加的高。</p>

    嚇得她又是全身緊緊一崩。</p>

    江遇意識到后，內(nèi)疚起來，聲音頓時變得溫柔了許多，“對不起，叔叔說話小聲些�！�</p>

    小柚子不高興了，“不是我媽媽的錯。當(dāng)時我發(fā)燒燒壞了，沒來得及去醫(yī)院，耳朵才壞的。你不許說我媽媽�！�</p>

    任何人，都不可以責(zé)備媽媽。</p>

    她的媽媽，是天底下最好的媽媽。</p>

    “你怎么來了？”</p>

    江遇轉(zhuǎn)身回頭時，身邊的小柚子已經(jīng)撲到了林聽的面前。</p>

    “媽媽，你終于來接我放學(xué)啦，我都等你好久好久啦�！�</p>

    “抱歉，媽媽有事耽擱了�！�</p>

    身后的江遇，看著母女倆，開了口，“林聽，找個地方，聊一聊吧�！�</p>

    林聽?wèi)?yīng)聲，“這在這里吧，這里也方便。”</p>

    江遇點點：“也行！”</p>

    于是，林聽讓小柚子再去滑滑梯玩會兒。</p>

    兩人同時看著小柚子再次去玩耍的身影，目光都未從小小一團的身影上挪開過。</p>

    然后，彼此沉默了好一陣。</p>

    江遇不說話，林聽也不說話。</p>

    曾經(jīng)，他們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只要呆在一塊兒，哪怕是生著病，彼此的臉上都會有幸福甜蜜的笑容。</p>

    但一別五年，早已是物是人非。</p>

    打破這陳沉悶氣氛的，是江遇，“小柚子真的是我的女兒嗎？”</p>

    從小柚子身上抽開目光，他看向了身側(cè)的林聽：</p>

    “林聽，你實話告訴我，這次，你有沒有再耍我？”</p>

    這兩天，他一直在反思。</p>

    林聽敢把小柚子托付給他，還信誓旦旦地把頭發(fā)給他，讓他做親子鑒定。</p>

    難道五年前的事情，是他錯怪了她？</p>

    那么，他前晚在痛苦中失了理智，對她的的冷嘲熱諷與尖酸刻薄，就是個渾蛋的所作所為。</p>

    他將欠她一句對不起。</p>

    他和她還有林薇薇以及小柚子的人生軌跡，可能都會被重新改寫。</p>

    這關(guān)乎所有人的命運。</p>

    他只要她一句實話。</p>

    林聽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站在夕陽下，反問他，“那么江先生，你有去做親子鑒定嗎？”</p>

    江先生這句稱呼，讓江遇斯文俊雅的面容閃過一絲痛苦。</p>

    “林聽，我只要你一句真話，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過去你的所作所為我可以既往不咎，孩子的事我會彌補你，但如果你敢再次耍我......”</p>

    沒讓江遇說出后半句，林聽斬釘截鐵打斷：</p>

    “江先生還是去做親子鑒定，等鑒定結(jié)果出來后，再做定奪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