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七點。</p>
夜風肆意。</p>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林聽母女面前。</p>
冷風中，林聽將小柚子緊緊抱在懷里。</p>
看到下車后的江書臣，她激動上前。</p>
“書臣哥，是不是親子鑒定的結(jié)果出來了？”</p>
江遇讓書臣哥來找她，興許是已經(jīng)出結(jié)果了。</p>
而江遇最信任的人就是書臣哥，這事想必他也知道了。</p>
林聽仿佛是看到了希望。</p>
頓時血脈沸騰。</p>
結(jié)果出來后，就能證明小柚子是江遇的親生女兒了。</p>
她的小柚子，終于不用在她死了之后，無人照顧，孑立無依了。</p>
欣慰地親吻著小柚子額頭時，滿眼復雜的淚水頓時浸了出來。</p>
怎么也控制不住。</p>
有熱淚落在小柚子的額頭上。</p>
小柚子抬頭，小小的手兒拭過她的淚痕。</p>
長長睫毛下的那雙大眼睛，全是心疼。</p>
“媽媽，你怎么哭了？媽媽你很難過嗎？”</p>
“不是�！彼龘u頭時，又深深地吻了吻小柚子的額頭，“媽媽是高興，媽媽高興！”</p>
這時，拉開車門準備讓她上車的江書臣，明顯頓了一下。</p>
隨即松開車門把手，看著冷風中頭發(fā)被吹亂的母女倆。</p>
頓覺這一大一小的身影，是那么的凄楚可憐。</p>
江書臣忙問，“小聽，什么親子鑒定結(jié)果？”</p>
見她眼里浸著悲喜交加的淚水，定知這事并不簡單。</p>
疑惑的目光，落在了她懷里的小柚子身上。</p>
“小聽，難道小柚子真的是江遇的女兒？”</p>
這件事情，林聽懷孕的時候，江遇和林聽早就吵過一次。</p>
那時的江遇，怎么也不承認孩子是他的。</p>
當時江書臣不只一次勸過江遇，讓他不要草率下定論。</p>
他勸江遇，就算所有勾結(jié)周自衡的證據(jù)都指向了林聽，他作為林聽的男朋友，一定要相信林聽。</p>
江遇根本聽不進去。</p>
見林聽熱淚盈眶地點了點頭，江書臣頗為感慨。</p>
風有些大，吹得母女倆的身影更顯單薄。</p>
江書臣忙又拉著車門，替他們擋著風道：“上車再說。”</p>
車上，江書臣不知如何開口。</p>
林聽和江遇的所有故事，他是見證者。</p>
開口問吧，怕觸及她的傷心往事。</p>
不開口吧，這兩人的事情又讓他萬分堪憂，況且現(xiàn)在江遇又要和林薇薇結(jié)婚了。</p>
他不說話，坐在后排座的林聽也不說話。</p>
不知何時，小柚子睡著了，林聽便一直將她抱在懷里。</p>
看著那熟睡的小臉蛋，林聽心中百感交集。</p>
不知道以后，江遇會不會疼她多一些？</p>
以后沒有媽媽的日子里，小柚子會很難過吧，但好在即將有爸爸陪著她。</p>
車子是在什么時候停在鼎盛酒樓下面的，林聽并不知道。</p>
直到駕駛座的江書臣，回頭問了一句：</p>
“小聽，這么多年你都沒有來找過江遇，為什么突然來找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p>
懷里的小柚子還在熟睡著。</p>
林聽這才忍著各種酸楚疼痛，抬頭緩緩應(yīng)了兩句：</p>
“書臣哥，我得癌癥了，晚期。”</p>
“我不得不把小柚子托付給江遇�！�</p>
這語氣死氣沉沉的，一如她臉上死氣沉沉的氣色。</p>
江書臣的腦袋炸了。</p>
頓感身心無力。</p>
林聽只比她小一歲，他從小看著她長大。</p>
她才二十九歲。</p>
如此年輕��！</p>
難怪見她比五年前清瘦了許多，臉色也暮氣沉沉的。</p>
“怎么會？”</p>
這聲音有些發(fā)顫。</p>
江書臣不相信。</p>
還想說什么，江遇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了過來。</p>
看著閃爍的來電，江書臣連劃開接聽鍵的動作也變得遲鈍了許多。</p>
電話里的江遇，冷冷問道，“人接到了嗎？”</p>
五分鐘后。</p>
林聽牽著睡夢初醒的小柚子，來到芙蓉閣。</p>
這是林江兩家在鼎盛的私人包廂。</p>
五年前，林聽是常客。</p>
那時林江兩家只有大喜事，才會在這里聚餐。</p>
江遇為何要把她叫到這里來？</p>
這時，包廂的大門被推開。</p>
來開門的不是服務(wù)生，而是見到她和小柚子時，臉色冷冰冰的江遇。</p>
他的目光甚至特意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p>
那眼神由冰冷到深深的厭惡。</p>
如此明顯！</p>
林聽不可能感覺不出來。</p>
頓時不安起來！</p>
連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沉重了許多，壓得她難以呼吸。</p>
她緩緩開口，“江先生......”</p>
“進來。”江遇甚至沒讓她把話說完，轉(zhuǎn)身進去。</p>
留下她和江書臣對視了一眼。</p>
她有種強烈的感覺，江遇一定很不滿意親子鑒定結(jié)果。</p>
因為她帶著小柚子突然出現(xiàn)，打破了他和林薇薇原有的幸福甜蜜嗎？</p>
可五天前他說過，如果小柚子是他的女兒，他將欠她一句對不起。</p>
到底是怎么回事？</p>
林聽帶著小柚子，忐忑不安地進了包廂。</p>
里面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望過來。</p>
見到林聽母女倆，除了林薇薇沒有意外之外，所有人都有些震驚。</p>
“林聽？”</p>
“聽聽？”</p>
林江兩家人當中，有林父林建國，以及哥哥林振宇，還有林薇薇母親蘇秀珍的身影。</p>
林聽很禮貌地打了招呼，“林叔叔，林先生�！�</p>
至于蘇秀珍，她當作沒看見。</p>
她始終記得林建國對她的養(yǎng)育之恩。</p>
可是這個蘇秀珍，她是母親最好的閨蜜，卻在母親懷孕時和林建國搞在一起，還生了一個比她小不到幾個月的林薇薇。</p>
明明是林建國對不起媽媽。</p>
可是在蘇秀珍的慫恿下，林建國卻堅信當初媽媽背叛過他。</p>
她對林建國的恨意，并非是他拿著親子鑒定結(jié)果，說她不是他親生的。</p>
而是他對媽媽的背叛。</p>
這時的小柚子，見到眾人后，長長睫毛下是怯生生的陰影。</p>
“媽媽，他們是誰啊？”</p>
“別怕，有媽媽在，這些爺爺奶奶叔叔阿姨的身份，媽媽回家后再慢慢告訴你，現(xiàn)在大大方方地看著大家打聲招呼�！�</p>
她蹲身撫著柚子的腦袋，給予柚子溫柔卻勇敢的力量。</p>
小柚子點點頭，隨即看著在場的眾人。</p>
“爺爺奶奶，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小柚子�！�</p>
這聲音禮貌又洪亮。</p>
甜甜的小嘴，讓林建國很是心軟。</p>
說到底，林聽也是他養(yǎng)了二十一年的女兒��！</p>
即使當年得知林聽非他親生，痛苦和煎熬矛盾過后，他依然愿意把林聽當親生女兒對待。</p>
這乖巧可愛的小女孩再是個野種，也是他們林家的小外孫啊。</p>
林建國打量著和林聽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柚子，想起許多林聽小時候的事情來，心就更軟了。</p>
然后慈祥地招了招手，“小柚子乖，到外公這里來�！�</p>
外公？</p>
小柚子抬頭，疑惑地看了林聽一眼。</p>
她還有外公嗎？</p>
這時，林建國又滿眼復雜地看向了林聽，“聽聽，出獄后，你怎么一直不回家��？”</p>
哪里是她不回家。</p>
明明是當初醫(yī)藥機密事件她被送進監(jiān)獄后，林建國說要斷絕關(guān)系的。</p>
她清楚地記得，當時林建國的話語有多難聽，又有多尖銳。</p>
“林聽，你就是你媽生的野種，是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p>
“從今往后，你就是死在外頭，也跟我們林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p>
她不恨林建國要斷絕關(guān)系。</p>
她只恨，那個亡妻去世多年未有半點續(xù)弦之意的林建國，寵妻寵女的人設(shè)竟然全是假的，他早在媽媽難產(chǎn)之前就和林薇薇的母親睡在一起了。</p>
她壓著內(nèi)心許多恨意，平靜道：</p>
“林叔，當初是你說的，我就是死在外頭，也跟林家沒有半點關(guān)系�！�</p>
旁邊的蘇秀珍生氣的插了一句，“聽聽，你怎么還跟你爸記起仇來了？當初你爸也是被你氣壞了，一時之間說的氣話而已。你不知道這些年你走了這么多歪路，你爸對你的人生是有多擔憂�！�</p>
林建國忍著被愛女冷落的心痛，長長地感嘆了一句，“秀珍，算了。你跟她說，她也不會懂。”</p>
林聽再沒有應(yīng)聲。</p>
過往的所有恩怨都不重要了。</p>
委屈也罷，痛苦也罷，已是過去式。</p>
她現(xiàn)在只在意她死后，有沒有人好好撫養(yǎng)她的小柚子。</p>
于是，望向林薇薇身側(cè)的江遇，“江先生，今天你叫我過來，應(yīng)該有很重要的事情吧？”</p>
此時的江遇拿著一份文件夾，從餐桌起身，定定地看著她。</p>
看似單薄消瘦楚楚可憐的她，卻讓江遇的額角冒出憤怒憎恨的青筋來。</p>
隨即勾著唇角，冷冷哼聲：</p>
“林聽，你想知道親子鑒定結(jié)果是不是？”</p>
“我現(xiàn)在就讓你知道。”</p>
他把從文件袋里的鑒定結(jié)果抽出來，用力砸在林聽的臉上。</p>
嘩嘩嘩！</p>
紙張一頁一頁落下來。</p>
削薄的紙張側(cè)面，劃破了林聽的臉。</p>
也砸到了身側(cè)無辜的小柚子，嚇得小柚子緊緊往媽媽身邊一縮。</p>
顧不得臉頰的疼痛，林聽趕忙蹲下來護緊受到驚嚇的小柚子。</p>
見她臉頰劃出的傷口，小柚子替她擦著血跡。</p>
林聽卻根本感覺不到疼。</p>
親子鑒定結(jié)果落在地面。</p>
最末尾的一行字，強烈地沖擊著她的大腦：</p>
【依據(jù)基因點位分析結(jié)果鑒定，排除江遇是林瑾一生物學父親的可能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