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汀婉是我們學校從別的學校專門挖過來的。</p>
我第一次看見她,是她站在我們班級的講臺上做自我介紹,和印象中的學霸形象挺一致的,她剪著干凈利索的短發(fā),整個人的氣場很足。</p>
自我介紹做完后,她笑意盈盈的直直對上紀炎的視線,打招呼說:「紀炎,好久不見。」</p>
我心里很微妙的緊了一下。</p>
林汀婉成了紀炎的新同桌。</p>
他們應該在一些競賽場合遇見過很多次,而且有很多共同話題,所以才會那樣熟稔。</p>
每次下課的間隙,我不小心往那邊看的時候,都能看見他們在小聲的討論什么,紀炎有時候蹙眉,有時候嘴角還會噙著淡淡的笑。</p>
林汀婉轉過來后的第一場全省聯(lián)考,班里的同學還非常好奇的擺了個賭局,賭紀炎和林汀婉誰能考第一。</p>
后來成績出來后,還是紀炎贏了,不過林汀婉和他總分的差距小于 20 分——以前紀炎的總分要比第二名至少高一百多分。</p>
他學科上幾乎沒有弱項。</p>
有人將紀炎和林汀婉的各科成績對比貼在教室里,所有的理科,他們幾乎都是勢均力敵的接近滿分。</p>
紀炎和林汀婉的分數(shù)是最早出來的,因為我想大概連學校的老師也很好奇,所以專門將紀炎和林汀婉的試卷挑出來預先批改。</p>
其他同學的試卷是第二天發(fā)下來的,紀炎是數(shù)學課代表,好死不死,我的試卷剛好是他發(fā)的。</p>
走到我位置前時,我能感覺到他似乎頓了頓,然后他將我的試卷放在了我的課桌上,滿目刺眼的叉,還有一個大大的分數(shù) 68——滿分 150 分。</p>
我對成績分數(shù)其實向來無所謂的,連我爸也一直都對我的學習沒什么要求,他只希望我快快樂樂傻呵呵的過一生就好了,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著那個大大的 68,突然覺得有些羞愧和懊惱,尤其還是在紀炎的眼皮子底下。</p>
果然,我聽見紀炎譏諷的聲音,他說:「沈安露,你就準備用這個成績考大學嗎?」</p>
這還是我們不再是同桌后他第一次和我說話。</p>
我沉默的將試卷折起來夾近書里,很明顯不想交談的姿態(tài),但不知道為什么,紀炎還是沒走,他還站在我課桌前,說:「不會的題,你可以來問我�!�</p>
頓了頓,他重復解釋一句:「我受沈叔叔資助,你要是有不會的題,可以來問我�!�</p>
我沒說話。</p>
紀炎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生氣了,他加重語氣說:「玩物喪志、不思進取,沈安露,你準備這樣靠你爸爸靠一輩子嗎?」</p>
我終于抬頭,看著他,頭一次生氣,我說:「關你什么事紀炎?我靠自己還是靠我爸爸,和你有關系嗎?你憑什么管我?」</p>
他頓了頓,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深的看著我,眼里劃過一抹失望。</p>
然后他沒說話,徑直走了。</p>
晚上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心不在焉的踢石頭。</p>
小韓哥哥問我是不是不開心,我搖搖頭,說沒有。</p>
直到小韓哥哥問我未來有什么打算。</p>
我茫然的看著他,小韓哥哥對我微笑,說:「我還是準備出國念書,露露,今年考完試我就出國了,我給過沈叔叔提過建議,你若是跟我一塊出國讀書,我還能照應你幾年,直到你畢業(yè)�!�</p>
他說到這里,溫柔的對我笑了笑,然后拍拍我的腦袋,他說:「高考不適合你,露露,沈叔叔也有這個意思,只是暫時沒和你說,你考慮一下�!�</p>
我有些沮喪,問他:「小韓哥哥,我是不是很差勁啊�!�</p>
他笑出來,手溫柔的落在我的發(fā)頂,揉了揉,說:「怎么會,」他沒有敷衍我,而是很認真看著我說:「每個人的技能優(yōu)點長處都是不一樣的,露露,你只是技能點不在學習上而已�!�</p>
我嘆口氣。</p>
回去和我爸商量了一下,我爸確實是有這個意思,本來我一個人出國念書他是不放心的,但有小韓哥哥在,他就放心不少。</p>
我有些茫然無措。</p>
我爸說:「當然,主要還是你自己拿主意,我其實舍不得,你在國內高考,到時候不管考的怎么樣,爸爸都有辦法讓你進到一個不錯的大學,只是露露,有時候爸爸又想是不是要讓你一個人自己出去獨立鍛煉一下。」</p>
他悵惘的嘆口氣,我知道他后面沒說出的話是什么,他擔心以后萬一他不在了,我不夠獨立,沒人照顧。</p>
我說:「讓我想想吧,爸爸�!�</p>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后好不容易入睡前,我想到紀炎的那句話,他說:</p>
「玩物喪志、不思進取,沈安露,你準備這樣靠你爸爸靠一輩子嗎?」</p>
所以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我跟我爸爸說我想出國試試——想去鍛煉,想去獨立,想去接受新事物。</p>
我爸有傷感又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p>
我開始準備申請學校和出國的手續(xù)。</p>
我沒和任何人說這件事,其實也是因為我很不擅長處理那種離別的氛圍,我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是面對那種離別時的傷感氛圍還是有些手無足措。</p>
我一邊上課一遍辦理手續(xù),只是往老師辦公室去的次數(shù)頻繁了點。</p>
等所有的手續(xù)辦好,給我準備時間已經很少了。</p>
我其實有時候在心底幼稚的想偷偷出國不和紀炎說,這樣等某天我突然不在學校了,他去問我的消息,得知我已經一言不發(fā)的出國了,到時他會不會懊悔痛苦和傷心。</p>
但想了想,不管他后面有沒有和別人說討厭我,但一開始他確實很照顧我,我也確實將他當過朋友,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好像是有點……有點不太禮貌。</p>
我代入了一下我自己,我想即使我們現(xiàn)在關系很差,但紀炎要是一言不發(fā)的出國不告訴我,我大概還是會很難過的吧。</p>
猶豫著就到了快要出國前,我在出國前一晚終于下定決心,在午休的時候回了一趟教室——紀炎一般喜歡在這個時候在教室午休。</p>
可等我到教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并不是一個人了,林汀婉也在,他們兩個人一人一個粉筆,并排站在黑板前,滿滿一墻的數(shù)學公式,兩個人針鋒相對的在討論什么。</p>
林汀婉在黑板上奮筆疾書,因為寫的太過激動忘記看腳下,她一腳踏空的時候紀炎說了句小心,然后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的方向一扯。</p>
兩個人離的非常近,我站在走廊的窗戶前,看見林汀婉一點點紅起來的臉,過了一會,紀炎松開扶住她的手,然后偏過視線,冷靜的問:「沒事吧。」</p>
林汀婉搖搖頭,連我這個外人都感覺到氣氛的曖昧,兩個人安靜片刻,然后同一時間默契的繼續(xù)在黑板上討論題目。</p>
我頓了頓,腳步輕輕的退回去了。</p>
人家根本沒在意這么多,我想,他沒注意到我為什么這段時間這么頻繁的去老師辦公室,沒注意到我請假。</p>
他有了新的同桌,新的朋友,他們勢均力敵。</p>
算了吧。</p>
我轉頭靜悄悄的走了,就像我來時那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