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風(fēng)呼嘯的臘月，世子府產(chǎn)房床邊燃著兩盆炭火，卻還是有著刺骨的寒意。</p>
二十歲的杜宛寧躺在產(chǎn)床上，一陣陣劇痛讓她的面色慘白如紙。</p>
貼身丫鬟巧兒和宋嬤嬤在床邊忙碌著，殷紅的血水浸透了身下的產(chǎn)布。</p>
＂小姐，您再忍忍，用力�。。�</p>
宋嬤嬤擦著額頭的汗珠，聲音里帶著焦急。</p>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時辰了，胎兒遲遲未能降下。</p>
＂啊——＂又一陣劇痛襲來。</p>
杜宛寧緊緊抓住床邊的繩索，指節(jié)發(fā)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p>
她想起自己生第一胎時，母親和幾個嫂嫂都在身邊照料，而今日.</p>
＂小姐，喝口參湯吧。＂</p>
巧兒端著溫?zé)岬膮�，小心翼翼地喂到杜宛寧嘴邊�?lt;/p>
杜宛寧微微搖頭，虛弱地說道：＂巧兒，你去看看.將軍府那邊可有人來問？＂</p>
巧兒和宋嬤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心疼。</p>
巧兒放下參湯，輕聲道：＂小姐，您別想那么多，先顧著自己。將軍府那邊在忙著二小姐的及笄禮，街上鑼鼓喧天的，想必很是熱鬧。＂</p>
又是一陣痛楚襲來，杜宛寧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叫出聲來。</p>
她知道，此時此刻，整個杜家上下都在為她那個＂妹妹＂慶賀。</p>
父親、母親、三個哥哥，還有她的夫君和兒子。</p>
那個從小就比她更受寵的妹妹，準確地說，是義妹杜芷柔。</p>
十二年前的那個冬日，父親從邊關(guān)帶回了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說是救命恩人臨終托付。</p>
那時的杜宛寧才十歲，卻清晰記得從那天起，家里的一切都變了。</p>
杜芷柔天生麗質(zhì)，性格又討喜。母親總說她比宛寧懂事，大哥說她比宛寧聰慧，二哥夸她比宛寧有見識，三哥則寵她比宛寧更甚。</p>
就連嚴厲的父親，看到杜芷柔時眼中都會流露出慈愛。</p>
＂啊——＂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打斷了杜宛寧的思緒，她感覺小腹處仿佛被千刀萬剮。</p>
＂不好�。⑺螊邒吣樕笞儭�</p>
＂胎位不正，小姐，您千萬別暈過去！巧兒，快去請大夫�。�</p>
巧兒慌忙跑出去，寒風(fēng)從門縫灌進來，杜宛寧覺得整個人都在發(fā)抖。</p>
恍惚間，她想起六年前自己成親時，杜芷柔站在她身邊，笑靨如花地說：＂姐姐，你真好看。＂</p>
那時的她多么開心啊，以為找到了一個真心愛護自己的夫君。</p>
新婚之夜，他溫柔地說：＂宛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p>
可是現(xiàn)在，在她生死攸關(guān)之際，他卻在為杜芷柔的及笄禮獻上賀禮，陪著他們的兒子給小姨鞠躬。</p>
＂小姐！您別哭�。。⑺螊邒咝奶鄣夭寥ザ磐饘幠樕系臏I水，＂待會兒大夫來了，很快就能生下小少爺或小小姐了。＂</p>
杜宛寧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宋嬤嬤，你說，我這一胎，會不會是個女兒？若是女兒，我定要讓她知道，這世上，娘親是最疼她的.＂</p>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痛襲來。</p>
這次的疼痛比之前更甚，杜宛寧感覺整個人都要被撕裂了。</p>
她死死咬住帕子，不讓自己叫出聲來。</p>
遠處，隱約傳來鑼鼓聲和歡笑聲。那是將軍府在給杜芷柔祝賀。</p>
杜宛寧記得自己的及笄禮很是冷清，因為那時候杜芷柔病了，全家都在照顧她。</p>
＂來了來了�。⑶蓛簬е蠓蚣贝掖亿s來，＂張大夫，快看看我家小姐�。�</p>
張大夫把過脈象，神色凝重：＂胎位不正，產(chǎn)婦已經(jīng)虛弱，必須盡快且慢，老夫人和世子爺呢？＂</p>
宋嬤嬤低聲道：＂都在將軍府，五小姐及笄禮＂</p>
張大夫皺眉：＂這可如何是好？若要保大人，需得有長輩做決斷。＂</p>
杜宛寧突然抓住大夫的手，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大夫，救救我的孩子，若只能活一個，就救孩子＂</p>
產(chǎn)房里一片寂靜，只有杜宛寧痛苦的呼吸聲。巧兒和宋嬤嬤都哭了，張大夫嘆了口氣，開始取出銀針。</p>
這時，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夫人！夫人�。�</p>
是看門的小廝在喊，＂將軍府來人了，說二小姐要給您送賀禮，問您生了沒？＂</p>
杜宛寧閉上眼睛，淚水無聲地流下。</p>
她知道，這必然又是杜芷柔的主意。</p>
每次家里有什么大事，杜芷柔總會想著她，讓所有人都覺得杜芷柔懂事。</p>
可杜宛寧寧愿她不要這樣＂懂事＂，寧愿她能讓自己的父母、兄長，還有丈夫，在自己最需要他們的時候，陪在身邊。</p>
＂回他們，說二小姐說二小姐正在用心調(diào)養(yǎng)，不便見客。＂巧兒強忍著哭腔回答。</p>
張大夫已經(jīng)開始施針，杜宛寧感覺意識漸漸模糊。</p>
她想起自己的第一個孩子，那個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郎君。</p>
他那么可愛，可是他更喜歡姨母，因為杜芷柔總會給他帶點心，教他背詩。</p>
而自己，只會板著臉教他規(guī)矩。</p>
＂小姐！堅持�。。⑺螊邒叩穆曇舴路饛暮苓h的地方傳來。</p>
杜宛寧想回應(yīng)，卻覺得渾身無力。她的意識開始游離，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還沒有杜芷柔，父親會抱著她讀書，母親會親手為她梳頭。</p>
那時的將軍府，還有她的位置。</p>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了產(chǎn)房的沉寂。</p>
＂是個小姐�。⑺螊邒呦矘O而泣，＂小姐，您生了個小小姐！＂</p>
杜宛寧虛弱地睜開眼睛，看著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小女兒。</p>
這個孩子，來到這世上的第一聲啼哭，沒有人聽見，除了她的娘親。</p>
＂我的女兒�。⒍磐饘幱帽M全身力氣伸出手，想要抱抱自己的孩子。</p>
杜宛寧看著懷中的女兒，輕聲說道：＂我的好女兒，從今以后，娘親定會讓你知道，這世上，總有一個人，是真心愛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