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本能地朝她靠近。</p>
「娘……」</p>
「滾!」</p>
她雙手死死摳住門框:「有多遠滾多遠,別在這礙我的眼!」</p>
言罷,她摸索著轉(zhuǎn)身,退回破廟那黑暗的角落,腳踝上的鐵鏈拖在地上發(fā)出刺耳聲響。</p>
我呆立在廟外,不敢再靠近,生怕她愈發(fā)厭惡我。</p>
我沒有父親,什么都沒有,只有娘。</p>
我在廟外的角落里瑟縮著,緩緩朝廟門挪去。</p>
「滾��!」</p>
娘似乎察覺到我沒離開,朝我厲聲怒喝。</p>
「你怎么不去死,聽到你的動靜我就心煩!」</p>
我嚇得抱緊自己。</p>
大多數(shù)時候娘不是這樣的,她雖時常癡傻,卻會偷偷把討來的干糧先給我吃,會在天冷時把我緊緊護在懷里。</p>
但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她會突然變得兇神惡煞,就像今晚。</p>
可今晚尤甚。</p>
她似乎感覺到我仍未離去,摸索著撿起地上的石塊朝我砸來。</p>
「滾!」</p>
「好,你不走,那我死……這樣就聽不到你了……」</p>
說著,她竟朝著廟中的石柱撞去。</p>
我趕忙起身。</p>
「我走……馬上走……」</p>
娘不能死,娘要是死了,我便真的一無所有了。</p>
叛軍說,只要困住了母獸,幼崽就逃不掉。</p>
我就是那只幼崽。</p>
我本想躲在角落,等娘變回那個疼愛我的娘后,再回去陪她。</p>
可她不許我在破廟附近逗留。</p>
無論我藏在哪里,她都能憑聲音辨別我的位置,面無表情地用那雙空洞的眼「看」向我。</p>
只要我不走,她便要去撞石柱。</p>
我最終還是離開了。</p>
我想著先走遠些,過幾日再回來看看她。</p>
看看她是否變回了從前的模樣。</p>
這亂世四處都是戰(zhàn)火,冬日的雨冰冷刺骨,除了那座破廟我不知道何處還能容身。</p>
路過一處營帳時,我感受到從帳內(nèi)透出的些許暖意,便小心翼翼地靠著營帳坐下。</p>
里頭傳來叛軍的交談聲。</p>
一個粗獷的男聲說道:</p>
「張疤子,廟里那娘倆啥時候處理了?留著凈浪費糧食�!�</p>
隨后另一個聲音陰陽怪氣道:</p>
「王麻子,還不能動!大的那個好歹曾是郡主,如今咱們和朝廷又在對峙,說不定還有用處�!�</p>
「有啥用,朝廷那邊不是說已經(jīng)找回瑞華郡主了嗎?擺明了是不要這個真的了……」</p>
「真的假不了,王麻子。今年收成不好,糧食緊張得很。你要是嫌她們浪費口糧,不如先把小的給結(jié)果了�!�</p>
「行啊!」</p>
兩人的話,聽得我后背陣陣發(fā)寒。</p>
慌亂中,我不小心碰倒了營帳邊的水桶。</p>
「哐當!」</p>
「誰在外面?」</p>
我心猛地一緊,起身拔腿就跑。</p>
那兩人很快掀開簾子追了出來。</p>
「太黑了,看不清……」</p>
「拿我的刀來�!�</p>
借著閃電的光,我瞧見寒光一閃。</p>
我驚恐萬分,拼命躲避,可還是被那刀劃傷了手臂。</p>
劇痛襲來,我眼前一黑,向前栽倒。</p>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黑豹從附近的樹林中竄出,叼起我的衣領(lǐng),飛速狂奔。</p>
在顛簸中我奮力扭頭看向娘親所在的方向,恍惚間似乎看見她趴在門框上焦急地張望。</p>
我苦澀一笑,喃喃自語:</p>
「到死還盼著娘親在乎你呢?傻瓜,你這種累贅,她怎么會喜歡?死了也好,至少不會再煩她了。」</p>
「娘親!永別了!愿您能早日脫離苦海,平安順遂……」</p>
隨后,我便陷入了昏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