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車離開龐府不遠，墨延卿身邊的隨侍撩起窗簾，伸頭向龐府門口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坐了回來。</p>

    “王爺，近日坊間傳言，說龐家的表小姐，哦！就是陸小姐，摔成了個傻子，剛剛見胡太醫(yī)都來了，想必不是空穴來風！”</p>

    聞言，墨延卿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道：“連恒，你近日很閑��！”</p>

    “小的這也是為王爺擔心�。⌒液没榧s解除了，不然萬一真的是個傻子……。”</p>

    話未說完，感受到一旁投過來警告的目光，連恒立馬閉嘴了。</p>

    但是突然又想起一事，卻不敢隨意開口，便只得可憐巴巴地望著王爺。</p>

    墨延卿微微皺眉，無奈道：“說！”</p>

    連恒如釋重負，長呼了口氣。</p>

    “王爺，今日出門時，宮里又來人請，咱們今日還是不去嗎？”</p>

    “去吧！”，想了一會兒，墨延卿輕輕嘆道，躲了這么幾天，也該去見見了！</p>

    馬車載著祁寧王主仆二人，在平都城里穿街走巷，繞了一陣兒才來到宮門口，下車亮了腰牌，換了宮轎，一路又朝德昌宮去了。</p>

    墨延卿知道，自打祭天大典上讓位后，便遲早總要有這么一頓罵的，索性今日連婚約的事兒一并說了，也省得日后知道再來煩他。</p>

    他倒是不怕挨訓，只是覺得麻煩，想到一會兒又要聽老頭兒數(shù)落半日，便無奈地伸手扶了扶前額。</p>

    祁寧王的轎子剛進去，宮門口便有人往里送信兒了。</p>

    德昌宮偏殿。</p>

    “啟稟皇太祖，宮門來報，祁寧王進宮了！”，一位眉目和善的內(nèi)侍官，向著正伏案揮毫的老者躬身匯報。</p>

    那老者正是大安如今的皇太祖——墨征。</p>

    一身茶白色素袍，腰間松散地系著同色束帶，隨意之中自帶威嚴，提筆叉腰站立，盯著案上的一幅未完的山水，似是在推敲。</p>

    “年順，你說，老五躲了這幾日，為何今日倒是愿意來了？”</p>

    年順稍稍抬眼看了看，瞧不出皇太祖情緒，便又低頭回道：“想來是王爺想通了，這么躲著總歸不是個事兒。”</p>

    聞言，皇太祖搖了搖頭，仍舊看著畫兒道：“老五的性子我太清楚了，我賭他定是又干了什么先斬后奏的事兒，索性今日一并來領罰了！”</p>

    “許是太祖多慮了，王爺素來行事有章法，不會亂來的�！�，年順笑道。</p>

    “有章法？不亂來？”，皇太祖瞬間提高了嗓門兒。</p>

    “他大典之上擅自將王位讓出，循的是何章法？不與任何人商量，便不聲不響地讓我大安一日之內(nèi)連更二主，這還不叫亂來?”</p>

    老人家嗓門兒雖大，但年順知道，對于這件事兒，皇太祖已經(jīng)想透，并非真心責怪，只是借題耍一耍脾氣而已。</p>

    正說著，外頭通報：“祁寧王求見！”</p>

    皇太祖聞聲，一把將手中的筆摔在案上，轉(zhuǎn)身走向正殿的龍榻，大喝一聲：“叫他滾進來！”，跟在一旁的年順便對著外頭唱道：“祁寧王覲見！”</p>

    墨延卿在門口已然聽到了那句“滾進來”，嘆了口氣，接過連恒手里的錦盒，跨步走了進去，連恒則留在外頭。</p>

    “兒臣參見父王！”</p>

    走到皇太祖坐榻前，墨延卿單膝跪地參拜。</p>

    “哼！”，皇太祖躺坐在榻上，斜睨著他嗤了一聲。</p>

    “你眼里，還有孤這個父王嗎？”</p>

    墨延卿見太祖并不開口讓他起身，便自行站起身來，嘴里毫無波瀾地道：“兒臣惶恐�！�</p>

    “你惶恐？我看是我更惶恐！”，皇太祖聲音驟然大了起來，“祭天大典的事兒，你打算如何解釋？”</p>

    甩了甩衣袖，墨延卿慢騰騰踱步至一旁的坐席上跪坐了下來，一臉無辜地吐了口氣，“事情就是父王看到的那樣，兒臣不知要解釋什么？”</p>

    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本來裝裝樣子的皇太祖，倒真的升騰起了怒氣。</p>

    啪得一聲，茶盞落地，頓時化作一地碎片，墨延卿微微挑眉，一旁見慣了這父子倆劍拔弩張的場面的年順，也只是輕輕嘆口氣。</p>

    “混賬！”，太祖坐起身來，指著墨延卿道，“你既已答應孤接下王位，就該好好地做個君王！為整個大安負責！”</p>

    喘了口氣，繼續(xù)道：“可你倒好，剛剛繼任，連祭臺都沒下，轉(zhuǎn)手就將王位丟給了年幼的侄兒！他才十歲��！”</p>

    面對父皇的怒氣，墨延卿倒是一派平和，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深邃的眸子低垂著，目光放在手中的茶盞上。</p>

    “兒臣十歲時，已經(jīng)開始隨軍出征了！宏兒也是十歲，又是一直由父王親自教導著，如何就做不得這個王了？”</p>

    “即便他做的，可答應孤繼任王位的是你！你明知道孤為何非要你接這王位！”，皇太祖指著他道。</p>

    “兒臣知道，父王看得起兒臣，覺得即便是朝局動蕩，兒臣也壓得住。”</p>

    墨延卿風輕云淡地說完，突然抬眼看向皇太祖，壓低了聲音道：“可兒臣若要壓得住，總歸還是要死些人的！不劃算！”</p>

    皇太祖聞言擰眉，他知道老五說的對，這幾日他早就權(quán)衡過了。</p>

    若真讓老五繼位，朝中定會有人借機提出異議，說什么長幼有序之類，其他幾位親王的心思他清楚，免不了，又是一場大亂，大安剛安定幾年，不能亂��！</p>

    如今，先王嫡子繼位，那幾位王爺都成了皇叔，怎么說，也要拿出長輩的氣量，只要宏兒不出大錯，他們便不得不安分。</p>

    倒是朝中那些個權(quán)臣，要開始重新布局勢力罷了，不過也都是些小動作而已，動不了大局！</p>

    更何況，整個大安最不可能造反的皇叔，手握兵權(quán)壓陣，此時的局面竟意外的穩(wěn)固，雖不服氣，但他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兒子，比他高明，也比他有魄力！</p>

    輕嘆一口氣，皇太祖不再說話，年順見狀，忙遞上一杯新茶。</p>

    看了一眼坐榻上若有所思的父王，見他怒意已退，墨延卿放下茶盞，拿起手邊的錦盒起身道：“其實兒臣今日來，是有一事要稟告父王�！�</p>

    聞言，皇太祖調(diào)整了一下氣息，不知這小子又干了什么，但他有預感，不會是好事。</p>

    捧著錦盒起身上前，年順接過，送到皇太祖手中，墨延卿悄悄退了幾步。</p>

    “這是何物？”，皇太祖邊開錦盒邊問。</p>

    “兒臣今日去了龐家，將與陸家小姐的婚約解除了！”，算著自己已經(jīng)退到了安全距離，墨延卿直奔主題。</p>

    皇太祖此時已經(jīng)將錦盒里的婚約定書打開，手上一頓。</p>

    整個房中悄無聲息，一旁的年順默默轉(zhuǎn)過頭，五官皺成一團，這回是真的撫了皇太祖的逆鱗了！</p>

    果然！片刻之后。</p>

    “你個逆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