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張娟嚇得一哆嗦，滿肚子話憋回去，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和周蔓對視。</p>
“給你個機會，不管你怎么弄，把工資發(fā)給我，不然我就去舉報你！”</p>
“明天......我......”</p>
“什么明天？廠長還沒下班，要是讓他知道你敢不按廠里的規(guī)章制度辦事，肯定會把你送去公安局，讓警察同志好好審你！到時候，別說當會計，就算你去掏糞，大家都嫌棄你這個進過局子的女人！”</p>
“現(xiàn)在就給我，剛才那三十五是你自己給出去的，關我屁事，我現(xiàn)在就要拿，不然......”</p>
周蔓眼睛紅得滴血，張娟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錢補給她，心里把周蔓媽罵了個半死。</p>
要不是周蔓媽主動找上門，說周蔓辦事利索又聽話，根本不會反抗，她打聽之后發(fā)現(xiàn)她說的是真話，才肉疼地給了三百彩禮。</p>
看看!這和周蔓媽說那個老實人有一點相似嗎？</p>
天殺的，賠錢！</p>
周蔓接過，一言不發(fā)地離開，心里卻滿是諷刺。</p>
彩禮？她就為了彩禮要把自己嫁出去！</p>
聽張娟語氣，那彩禮給的肯定不少，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用這種威脅的語氣跟自己說話。</p>
周蔓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緊緊捏住，一點一點用力，最后直接捏碎，疼得她麻木。</p>
她以為周家已經(jīng)夠過分，沒想到他們還能更沒底線！要不是廠長提醒了她戶口本的事情，她豈不是真的要被賣個干凈！</p>
她白著臉回到工位，岳小敏看見她臉色不好看，連忙湊上來裝作沒看見，想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p>
“蔓蔓，我剛剛可聽見別人說那個財務的事，你要不要聽聽？”</p>
周蔓怕她擔心，強撐起笑，“小敏姐聽見什么？”</p>
“廠里那個寡婦財務剛把自己傻子兒子從鄉(xiāng)下接回來，張羅著給兒子找媳婦，呸，鎮(zhèn)里誰家愿意把女兒往火坑里推。鄉(xiāng)下都找不到，還想來這里挑！”</p>
“蔓蔓！蔓蔓？你別嚇我，是不是餓了，快點吃口東西，臉怎么這么白，走我?guī)闳バl(wèi)生院！”</p>
傻子？</p>
周蔓捂住臉，喘不過氣。</p>
周母為了彩禮，要把她嫁給一個傻子？</p>
剎那間，她的心像是被泥潭，一點點往下沉，壓得她喘不過氣，眼底浮現(xiàn)出幾分血絲。</p>
李慧娟真的是她親媽？</p>
上一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豬啃食的絕望一點點將她淹沒，周曼渾身上下抖得厲害，手腳冰涼，雙唇發(fā)僵。</p>
岳小敏看著她忽然落淚顫抖，慌了神，連忙把自己的水杯遞給她，“喝口溫水緩緩神，蔓蔓，你遇上什么事，跟姐說！千難萬難不都過來了？”</p>
她看一眼四周，才壓著聲在周蔓耳邊低低說：“你下個月就能去進修，回來之后能漲工資，大好日子等著你，哭什么？”</p>
周蔓聞言一頓，任由岳小敏將她抱在懷里，聲音哽咽，“我知道，我知道好日子就要來了。小敏姐，我出生時候你來看過我？我真的是我媽親生的？”</p>
“還能不是？你剛生下來時候瘦得像個老鼠，你媽急得到處借奶，結(jié)果大半個月之后，我再見你，就見你媽把你養(yǎng)得白白胖胖，要不是親生的，能把你養(yǎng)那么好？”</p>
說完這句話，岳小敏一想周蔓平時在周家受的委屈，又一時間語塞，嘆口氣抱著她不說話。</p>
是啊，周蔓確實是周家的，可那一家子怎么就這么狠心，不把她當做親女兒，連家里的養(yǎng)女都過得比她舒坦，吃的穿的都是周蔓不能碰的，咋就這么過分？</p>
周蔓眼里的淚干了。</p>
有一瞬間，她甚至希望岳小敏告訴自己，她不是周家的孩子，是他們撿來的。</p>
可她偏偏就是她的女兒。</p>
她沉默了一會兒，嗓子干澀，“我沒事了，謝謝小敏姐。你快去領工資，別因為我耽擱�！�</p>
岳小敏不放心，把杯子塞給她，看著把水喝下去，眼淚擦干，才松口氣說：“怕啥，工資就在那里，還能跑了？你坐著自己歇會兒，等下我送你回家，好久沒跟你說說話，眼看著你又要去進修，我心里難受�！�</p>
周蔓點點頭，僵冷的心顫了顫，望著岳小敏的背影，鼻子一酸。</p>
......</p>
回家路上，岳小敏家離廠子更近，周蔓咬死不讓她送自己，岳小敏沒轍。</p>
她擰眉看著周蔓，“你要不......蔓蔓，你離進修還有小半個月，要是家里不安生，你就來住我家�！�</p>
“我媽天天在我嘴邊念叨，說你勤快又招人喜歡，恨不得你才是她親女兒�！�</p>
周蔓笑笑，沒把話說死，不想讓岳小敏晚上也為她擔心，于是答應說，“好，那你先回去，別擔心我。”</p>
岳小敏動了動鼻子，然后忽然驚喜道：“欸，你等著！”</p>
話說完，她一溜煙回家，沒一會兒就拿著兩個大白面饅頭出來，塞周蔓懷里，塞完就跑，等周蔓回過神，她已經(jīng)跑進家，隔著門對她吼，“拿著！給你晚上加餐。”</p>
哪是加餐，她只是怕自己難為情，才這么說。</p>
岳小敏知道，周家人但凡對她不滿意，就不給她留飯，她今天回去肯定會餓肚子。</p>
周蔓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揉揉發(fā)紅的眼睛，將岳小敏的恩情刻在心上。</p>
等回家，屋里所有人已經(jīng)吃完飯，只給她留了些需要洗的臟碗。</p>
周蔓看都不看，轉(zhuǎn)身就要回屋。</p>
“周蔓！給我去洗碗，要不然你今晚別吃飯了！”</p>
李慧娟氣勢洶洶地攔在她面前，伸手就要打她的臉。</p>
周蔓避開，冷笑一聲，“我又沒吃，憑什么洗？”</p>
“呸，你有骨氣就別吃，一直餓著！”李慧娟冷笑，另一只手上端著一碗稀粥，在周蔓面前晃了晃，“你洗不洗？”</p>
說是粥，其實更像是米湯。一碗稀得透明的米湯上面飄著幾粒米，她一眼就能看見碗底，下面還沉著幾片青黃的菜葉子。</p>
周蔓被氣笑了，“你拿洗碗剩下的水給我當飯？”</p>
李慧娟臉上沒一點心虛，聲音更大，“這是大白米熬的，你個死丫頭片子還挑上了？”</p>
周蔓冷笑，她本來打算歇口氣想想理由再找她要回工資，現(xiàn)在看來，李慧娟倒是給她送了個好借口。</p>
她一手奪過稀粥，李慧娟得意地笑笑，白她一眼說：“還以為你是天皇老子？跟我鬧脾氣，周蔓，我看你是翅膀硬了！”</p>
周蔓看她一眼，快步走出門，尖叫道：“我每個月的工資全部上交，連午飯也不在廠子里吃，把補助拿回家，你就給我喝洗碗水？”</p>
李慧娟大驚失色，臉上的肥肉亂顫，“周蔓，你這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給我閉嘴！”</p>
周蔓靈活地后退，繼續(xù)大喊，“來人評評理啊，周家這是要餓死我，連飯都不給親女兒吃！”</p>
這會兒正是大家伙吃完晚飯時候，周蔓一嚷，院子里看熱鬧的人都圍上來，議論紛紛。</p>
李慧娟曉得自己男人好面子，看著圍起來看熱鬧的人，頓時慌了神，伸手把周蔓往屋里扯，一邊扯一邊喊，“你鬧什么？自己回來這么晚，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男人鬼混，還怪我不給你留飯？”</p>
“我給你留的大白米粥，周蔓，大白米粥你都看不上，你是不是要吃龍肉！”</p>
誰親媽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造謠女兒出去跟男人鬼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