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孤出去透口氣�！�</p>
謝硯辭起身，眉目依舊清冷，只是染著一層薄薄的柔軟月華。</p>
靳驍抓了抓頭發(fā)，趕緊跟上。</p>
那人沒有回頭，“不必跟著。”</p>
然后侍衛(wèi)愣在原地。</p>
婚事一退，宋昭寧心情甚好，不免多喝了幾杯。</p>
裴行野越想越氣，對著她道，“你什么意思？”</p>
“本宮掌摑你的心頭好，日后入了裴府，還如何與蘇氏相處？陛下此舉，不正全了你的心意么？裴公子有什么想不通的？”</p>
裴行野被噎得一口氣吊不上來。</p>
長樂果真不想嫁他？憑什么？她明明那么在意他，因不滿他帶蘇雪棠出征，甚至做出那等荒唐事。</p>
不就是心里不痛快嗎？</p>
這廂還沒想明白，“唰”——</p>
案前一盞烈酒已經(jīng)潑至宋昭寧滿身。</p>
“霍芷柔！”她倏地站起來，酒液還是順著訶子淌入內(nèi)里。</p>
謝硯辭正慢悠悠經(jīng)過他們的案幾前，朝殿外走去。</p>
霍芷柔盛氣凌人，“誰讓你穿這身玄金紗的？你知不知道這是……你是不是故意的？”</p>
宋昭寧被她沒頭沒腦的一番話惹得一身火。</p>
怒道，“本宮這身玄金紗，乃去年除夕陛下親賜！你不是也有一匹？這會(huì)兒來跟我撒什么氣？”</p>
“我……”</p>
話落，她倒想起來了。的確……有那么回事。</p>
周圍不乏看戲的，霍芷柔忽地臉紅，忙拉了宋昭寧就往殿外走。</p>
“又做什么！”</p>
霍芷柔強(qiáng)行把宋昭寧拉至僻靜處，沒好氣道，“我剛才聽硯辭哥哥說，這料子是北燕太子妃的儀制。你以后不許穿了！”</p>
夜風(fēng)微涼，宋昭寧被酒浸透的衣衫緊貼著肌膚。</p>
她冷眼看著霍芷柔，唇角微勾，眼底卻無半分笑意。</p>
“你笑什么？”霍芷柔被她盯得發(fā)毛，色厲內(nèi)荏道。</p>
宋昭寧慢條斯理地?fù)崃藫嵋滦�，酒液順著指尖滴落�?lt;/p>
她逼近霍芷柔，輕聲道，“你方才說——這身玄金紗是北燕太子妃的儀制？”</p>
女子揚(yáng)著下巴，理直氣壯，“硯辭哥哥親口說的！你一個(gè)亡國公主，也配穿這樣的料子？父皇不過可憐你，才賜你一匹。你竟真有臉面穿在身上？”</p>
宋昭寧低笑一聲，指尖輕輕挑起衣襟上被酒染透的暗紋，語氣輕緩，“那公主可知，這料子陛下為何賜我？”</p>
霍芷柔一愣。</p>
那不是、除夕的賞賜嗎？</p>
她歷來看不慣宋昭寧，便是每回宮里有賞，陛下總會(huì)備著宋昭寧的一份。</p>
見她不語，宋昭寧抬眸，眼底透著寒光，“因?yàn)�，這是南梁皇室獨(dú)有的織金技法，大齊的繡娘——仿不來。”</p>
霍芷柔聽得一愣一愣的，顯然不明白接下來宋昭寧還會(huì)說什么。</p>
“你說它是北燕太子妃的儀制？”宋昭寧笑意更深，指尖輕輕摩挲著衣料上的紋路，“那豈不是說，北燕太子妃的衣裳，用的是我南梁的織法？你是說，北燕臣服的竟是南梁舊朝？”</p>
霍芷柔張了張嘴，一時(shí)竟不知如何反駁。</p>
宋昭寧卻不給她思考的機(jī)會(huì)，嗓音輕柔如軟劍，“方才潑酒時(shí)，可曾想過，你這一杯酒潑下去，潑的到底是誰的臉？”</p>
霍芷柔臉色發(fā)白，下意識(shí)后退半步。</p>
宋昭寧卻不再看她，轉(zhuǎn)身望向亭外月色，淡淡道：“陛下賜我此衣，是昭告天下，南梁雖亡，但它的東西——大齊收了。你今日這一鬧，將你父皇置于何地？”</p>
霍芷柔徹底慌了，急聲道：“你胡說什么！我、我哪有這等意思？！”</p>
宋昭寧回眸，笑意涼薄：“那你急什么？”</p>
霍芷柔噎住。</p>
她哪里想得這般長遠(yuǎn)？</p>
然后仔細(xì)想著謝硯辭的話，他說的……是、像。</p>
他、沒有說這玄金紗是北燕的！</p>
“霍芷柔�！彼握褜庉p輕撫過霍芷柔被夜風(fēng)吹亂的鬢發(fā)，“你喜歡謝硯辭，是嗎？”</p>
霍芷柔臉頰瞬間漲紅，偏還梗著脖子硬撐，“本公主就是喜歡他如何？硯辭哥哥這樣好，他只配得到天下最好的女子！而天下最好的女子，就是父皇最寵的寶貝女兒！”</p>
宋昭寧低笑：“可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潑酒時(shí)，謝硯辭就站在你身后？”</p>
霍芷柔渾身一僵。</p>
“他看見了�！彼握褜庉p聲補(bǔ)刀，“看見你是如何——當(dāng)眾失儀的。”</p>
霍芷柔臉色煞白，指尖微微發(fā)抖。</p>
宋昭寧冷笑一聲。</p>
果真是沒腦子的，被她一通瞎編亂造，就嚇得渾身發(fā)抖。</p>
草包一個(gè)，上不得臺(tái)面。</p>
然后她轉(zhuǎn)身朝亭外走去。</p>
待霍芷柔回過神，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p>
她訕訕回到席間，卻見謝硯辭案前空著。</p>
然后不禁十分懊惱，宋昭寧說的都是真的……</p>
興許她潑酒時(shí)，果真被硯辭哥哥看見了……</p>
思及此處，她捂著臉跑回寢殿哭去了。</p>
宋昭寧莫名其妙被潑了一身的酒，盛夏的夜又悶得透不過氣。</p>
酒漬、汗?jié)n糅雜在一起，搞得她渾身不舒服。</p>
正自懊惱，有宮女快步跟上宋昭寧的步伐，“長樂殿下，盛華殿下自知理虧，給您備了身換洗衣裳。熱水已備好，您可簡單擦拭一番�！�</p>
“她有這般好心？”</p>
宋昭寧表示不信，囂張跋扈的霍芷柔與她歷來針鋒相對。這潑了她一身酒，還會(huì)給她備衣裳？</p>
見她沒動(dòng)，宮女低眉俯首，“奴婢不敢欺瞞，殿下跟奴婢來便是�！�</p>
宋昭寧原都打算回公主府了，到底想著還得全了禮數(shù)。離席時(shí)，該與陛下辭行。</p>
然這一身臟污……少不了殿前失儀。</p>
“罷了，帶路�！彼�。</p>
宮女欠身，在側(cè)前方引路。</p>
沒走兩步，她將宋昭寧引至一處偏殿。</p>
屏風(fēng)后的確備著一盆熱水，還氤氳著騰騰水霧。</p>
宮女取了一身新裁的衣裳放至一旁，然后，無聲退出了偏殿。</p>
輕輕關(guān)上了殿門。</p>
宋昭寧猶自脫下外袍，光潔的肌膚在燭火下一覽無遺。</p>
她擰了帕子輕輕擦拭。</p>
忽覺腰際貼上一片溫?zé)帷?lt;/p>
然后猛地僵住，熟悉的沉水香混著陌生龍涎氣息纏上來，她反手便是一記肘擊——</p>
“殿下好狠的心�！敝x硯辭低笑著扣住她手腕，“幾日不見……這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