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隨著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廚房炒菜的聲音也漸漸小了。</p>
“張磊，過來灶前端下菜！”</p>
聽到母親喊自己，張磊麻利的站起身來往廚房走去，弟弟張陽也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后。</p>
妹妹張小花則是留在大廳把靠墻的四方桌往火塘這邊拉了拉。</p>
冬天很冷，他們在大廳吃飯的時候，都會挨著火塘這邊吃。</p>
不一會兒，外面的天徹底暗了下來，大廳里只有火塘里面的火星子散發(fā)著微弱的火光。</p>
見狀，張磊點燃了家里唯一的一盞煤油燈，大廳這才稍微亮堂了一點。</p>
根據(jù)前世的記憶來看，過完年他們村應(yīng)該就會通電，到時候晚上就方便點，不過現(xiàn)在晚上只能靠著煤油燈過渡一下。</p>
隨著煤油燈放在四方桌上，上面的菜也是逐漸被大家看了個真切。</p>
最香、分量最足的就是蒜苗炒青拐子腿，上面還加了不少干辣椒碎，看上去讓人食欲大增。</p>
另外一個湯碗里裝著給父親燉的湯，雪白雪白的，里面有青拐子腿還有處理好的麻點兒肉，肉香味也很濃郁。</p>
還有一個小碗裝著一塊霉豆腐，另一個小碗裝著中午沒吃完的一點點野菜。</p>
至于主食，依舊是番薯粥，只不過粥的濃稠程度比中午好了不少。</p>
張磊知道，這是因為母親知道自己回來了，特意多加了點大米到里面。</p>
下午他第二次出去領(lǐng)著弟弟抓麻點兒的時候，父親張建國狀態(tài)不好一直在床上躺著睡覺，此時才醒了過來，由母親李秀蓮給攙扶著坐到了四方桌的主位。</p>
“張磊，你今天很能干啊！”看到桌上的這些菜，張建國很欣慰。</p>
張磊是他的長子，但是之前在家里很少主動干農(nóng)活，一般都待在房間里面看書�，F(xiàn)在自己腿受傷了，知道主動想辦法弄點野味回來補貼家里，很不錯！</p>
“可不是嘛，這個湯可是老大專門讓我給你燉的！”李秀蓮把燉好的湯推了過去。</p>
“嗯，味道不錯！”</p>
看到張建國動了筷子，張磊以及弟弟妹妹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大口吃了起來。</p>
他們雖然在飯前一人吃了兩只烤的麻點兒解饞，但是那點東西不管飽��！</p>
很快，桌上那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乃饷绯辞喙兆油染瓦M了幾人的肚子，哪怕是腿受傷的張建國也是忍不住夾了幾筷子。</p>
吃完飯之后，李秀蓮先是把四方桌上收拾干凈，隨后從廚房打來洗腳水給老二老三洗漱了一番，領(lǐng)著兩人進了房間。</p>
安頓好兩人之后，她重新到廚房打來洗腳水提到了張建國父子倆面前，等到父子倆洗完之后，她才給自己洗漱。</p>
在八十年代的贛南農(nóng)村，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成家之后，每個人都有干不完的活。</p>
甚至于女人還要更累一些，白天跟著自家男人去出工賺取工分，中午跟晚上還要回來做飯，睡覺前還要給丈夫以及自己的孩子打好洗腳水，每天睜眼就是干活，直到躺在了床上才是真正的休息。</p>
八十年代的大部分農(nóng)村女性，真的很偉大！</p>
簡單洗漱一番之后，三人圍坐在大廳里的火塘邊上，剛剛添的柴燒了起來，火光照的每個人的臉紅彤彤的。</p>
“張磊，你明天一早就回學(xué)校上學(xué)去吧！”張建國揉了揉有些難受的右腿，率先打破沉默。</p>
“我白天就說了，這書我不念了！”張磊張開雙手烤著火，語氣很堅決，“你明天先去治腿再說！”</p>
從他重生從學(xué)校曠課回來，他就已經(jīng)選好了接下來要走的路。</p>
在這個年代，中專文憑是很重要，但是重活一世，他知道父母健在，弟弟妹妹開開心心，家庭和睦這才是最重要的！</p>
“我知道你擔(dān)心你的學(xué)費，你放心，學(xué)費我會給你想辦法的！”張建國揉了揉太陽穴，“聽話，明天就回去！”</p>
“我不是擔(dān)心學(xué)費！”張磊認真的看向自己的父親，“我就是不想上中專了，我想讓你去治腿，再不去治腿很危險！”</p>
張磊其實很想告訴父親張建國，自己是重生回來的，他這條腿要是再不去治，感染之后會死的！</p>
可是他不能這么做，不說這個事情能不能說，就算說出來他父親張建國也不會信的。</p>
“老張，咱們的兒子長大了，這是在心疼你！”一旁的李秀蓮握住了張建國粗糙的大手，“你就聽兒子一句勸，明天咱們?nèi)ブ瓮劝�！�?lt;/p>
“要我去治腿也行！不過張磊上學(xué)也不能耽誤了！”張建國臉上閃過一絲掙扎，“明天你去把村口的老劉頭叫過來！讓他聯(lián)系人，把老二‘送’了吧！”</p>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把老劉頭叫過來！”李秀蓮眼眶微紅，含淚應(yīng)了下來。</p>
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因為家庭條件不好，父母賣小孩換錢的有很多，而他們村口的老劉頭就是專門負責(zé)聯(lián)系買家的中介。不過他們不會說是賣，而是‘送’！</p>
這一刻張磊才徹底明白了為什么上一世他回來之后弟弟不見了，也明白了為什么父親去世之后，母親依舊有錢供他上完中專。</p>
原來�。�！原來他上學(xué)的這筆錢是父親賣了弟弟張陽換來的！�。�</p>
想通原委之后，張陽流著眼淚一字一句的說道：“爸，我不同意！不能把弟弟賣掉！咱們一家五口人，一個都不能少！”</p>
一想到自己懂事的弟弟被送走，他的心如刀割！</p>
“我也不想把老二送走，但是現(xiàn)在有什么辦法？”張建國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右腿，“可你上中專需要錢，交罰款需要錢，給我這殘廢治腿也需要錢，這么多錢我是真拿不出來��！”</p>
他有預(yù)感知道自己的腿治好了估計也廢了，以后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要不然他也不會提出賣掉老二。天底下的父母，但凡有一點辦法，誰愿意賣掉自己的孩子？</p>
“都是我沒本事！我對不起老二！對不起這個家！”張建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耳光。</p>
張磊擦掉了眼淚，眼神無比堅定的說道：“爸，我知道咱們家現(xiàn)在缺錢，但是我會想辦法的！你安心治腿，學(xué)我不上了，弟弟的罰款我會交上！”</p>
“以后，這個家我來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