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目標(biāo)確立：桑籍為棋</p>
夕陽的最后一絲余暉徹底沉入蟠桃園厚重的樹影之后，天宮各處次第亮起了柔和的明珠光輝，驅(qū)散逐漸濃郁的暮色。芳菲殿內(nèi)卻沒有及時點燈，昏暗如同素錦此刻晦暗未明的心境，唯有窗外漸起的涼風(fēng)，吹動紗幔，帶來遠(yuǎn)處仙樂隱隱的縹緲音律。</p>
素錦依舊立在窗邊，仿佛化作了殿中一尊冰冷的玉雕。那身月白棉裙在昏暗中幾乎要與墻壁融為一體，唯有側(cè)面輪廓被窗外透進(jìn)的微光勾勒出一線脆弱的剪影。</p>
但在這看似靜止的軀殼之下，她的腦海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yùn)轉(zhuǎn)著，冰冷、精確，如同最嚴(yán)密的殺戮機(jī)器在鎖定目標(biāo)前的最終校準(zhǔn)。</p>
桑籍。</p>
天族二皇子。</p>
這個在前世與她命運(yùn)軌跡僅有短暫交錯、最終卻奔向完全不同方向的男子，此刻，成了她復(fù)仇棋盤上，最為關(guān)鍵、也最適宜落下的第一顆棋子。</p>
為何是他？</p>
素錦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窗欞上那一道細(xì)微的裂痕，感受著那粗糙的觸感，心神卻已沉入對桑籍其人的剖析之中。</p>
其一，身份足夠尊貴，價值巨大。</p>
他是天君嫡子，血脈純正，地位尊崇。雖非長子，但大皇子早夭，他實為天君現(xiàn)存最年長的兒子。在前世夜華橫空出世并展露逆天天賦之前，桑籍一度是被許多仙官暗中看好、認(rèn)為最有可能繼承儲君之位的皇子。即便后來夜華崛起，桑籍的“隱形”儲君身份被動搖，但他依舊是天君重要的兒子，擁有龐大的資源和人脈。</p>
接近他，就意味著接近了天宮權(quán)力的核心圈層。通過他，她能撬動的資源，遠(yuǎn)非她如今這尷尬的“孤女”身份所能企及的萬分之一。修煉所需的靈石、仙丹、功法秘籍……甚至是一些隱秘的信息渠道，都可能通過他輕而易舉地獲得。</p>
其二，性格存在明顯弱點，易于操控。</p>
這是素錦選擇他最關(guān)鍵的原因。相較于其他目標(biāo)，桑籍的性格缺陷在她看來，如同黑夜中的明燈，清晰可見，且極易利用。</p>
渴望真情，厭惡虛偽： 生于天家，見慣了利益交換和虛情假意，桑籍內(nèi)心深處極度渴望一份純粹、不摻雜任何功利色彩的感情。這從他前世能為了一個小小的婢女少辛，不惜放棄皇子尊榮、反抗父君、背負(fù)罵名也要私奔就可窺見一斑。他厭倦了天宮那套繁文縟節(jié)和冰冷算計。</p>
易心軟，富有同情心： 相較于夜華的冷硬和連宋的玩世不恭，桑籍更容易對弱者產(chǎn)生憐憫之心。前世他對少辛的維護(hù)，除了愛情，未必沒有對其卑微出身和可憐處境的同情。而素錦如今“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柔弱可欺”的孤女人設(shè)，簡直就是觸發(fā)他同情心和保護(hù)欲的最佳催化劑。</p>
有一定叛逆心理，并非絕對順從： 他雖然敬重天君，但并非毫無主見的應(yīng)聲蟲。那份對自由和真情的渴望，會讓他對天君安排的道路、對天宮的某些規(guī)則產(chǎn)生潛在的抵觸。這，就是可趁之機(jī)。</p>
其三，處境微妙，存在“可乘之機(jī)”。</p>
從芷汐之前透露的信息，以及她前世的記憶可知，此時的桑籍正因為修煉急于求成而被天君訓(xùn)斥，正處于一個苦悶、自我懷疑、亟需外界認(rèn)同和安慰的時期。</p>
人在低谷時，心防最為脆弱，也最容易對外界遞來的“溫暖”和“理解”產(chǎn)生依賴。</p>
這正是她趁虛而入的最佳時機(jī)！</p>
其四，風(fēng)險相對可控。</p>
目標(biāo)是桑籍，而非夜華或連宋，這在初期能最大程度降低天君和其他有心人的警惕。在天君和眾仙看來，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若能得二皇子幾分照拂，不過是天家對忠烈之后的恩典體現(xiàn)，是桑籍仁慈心善的表現(xiàn)，不會過早地聯(lián)想到“攀附”或“野心”上去。</p>
這能為她爭取到寶貴的、不被干擾的發(fā)展時間。</p>
至于夜華……</p>
素錦的心猛地一抽，那誅仙臺的罡風(fēng)仿佛再次撕裂魂體。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qiáng)壓下那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滔天恨意。</p>
夜華……他當(dāng)然是最終的目標(biāo)之一。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那個男人太過冰冷，太過理智，心思深沉難以捉摸，且深受天君重視。在他羽翼未豐、弱點（白淺/素素）尚未完全暴露之前，貿(mào)然接近他，無異于自尋死路，甚至可能重蹈前世覆轍。</p>
她需要先積蓄力量，編織自己的網(wǎng)。而桑籍，就是她獲取力量的最重要踏板。</p>
“桑籍……”素錦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名字，唇角彎起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弧度，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只有獵人審視獵物的冷靜評估，“真是……一把完美的好刀�！�</p>
善良，重情，地位尊崇，卻又帶著恰到好處的叛逆和脆弱。</p>
這樣的性格，在她看來，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完美傀儡。</p>
前世，他能被少辛那條怯懦卑微、除了眼淚和依賴一無是處的小巴蛇所吸引，甚至為此神魂顛倒，拋棄一切。</p>
那么這一世，換成一個擁有少辛所有“優(yōu)點”（柔弱、純潔、依賴感），并且還擁有少辛所沒有的“內(nèi)涵”（她前世積累的見識、心機(jī)，以及對未來信息的把握）、更懂得如何拿捏分寸、如何若即若離、如何精準(zhǔn)投其所好的“升級版”少辛，他桑籍，又該如何應(yīng)對呢？</p>
素錦幾乎能想象到，當(dāng)這樣一個集“脆弱易碎感”和“靈魂知己感”于一身的女子，出現(xiàn)在正處于苦悶中的桑籍面前時，會產(chǎn)生何等驚人的效果。</p>
他會比前世愛上少辛更加……無法自拔。</p>
而這，正是她想要的。</p>
她要的不是桑籍的愛，那東西虛無縹緲，最是不可靠。她要的是他這份“愛”所帶來的龐大利益和便利，要的是將他變成自己手中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以及……通往最高權(quán)力的階梯。</p>
“利用你的同情，滿足我的野心。很公平，不是嗎，桑籍殿下？”她對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低語呢喃，聲音輕柔如情人的耳語，內(nèi)容卻冰冷刺骨，“畢竟，前世你們所有人，不也都是這樣……利用我，犧牲我的嗎？”</p>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離開窗邊，走到那面模糊的銅鏡前。</p>
鏡中的少女，蒼白，柔弱，眼神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和無助，像一只受驚后找不到巢穴的幼獸，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護(hù)欲。</p>
完美。</p>
素錦對著鏡子，緩緩調(diào)整著臉上的表情，讓那抹脆弱更加真實，眼底深處那冰冷的算計卻隱藏得滴水不漏。</p>
她開始在心里細(xì)致地勾勒接下來的每一步。</p>
如何“偶遇”？在何處“偶遇”？穿什么衣服？說什么話？流露出怎樣的神情？是驚慌失措惹人憐愛，還是偶露才情引人好奇？是欲拒還迎，還是單純依賴？</p>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需要反復(fù)推敲，確保萬無一失。</p>
這將是她的第一場實戰(zhàn)，只許成功，不許失敗。</p>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冰冷的檀香似乎都帶上了硝煙的味道。</p>
棋局已布，棋子已選。</p>
接下來，該她落子了。</p>
而第一步，就是讓她的獵物，毫無察覺地……步入她精心編織的，溫柔陷阱。</p>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桑籍宮殿的大致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宮闕和夜幕。</p>
唇角，那抹冰冷而妖異的笑容，終于不再掩飾，悄然綻放。</p>
狩獵，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