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后院對練的意外，像一盆冷水，澆醒了初步掌握力量而有些興奮的秦默和謝云風。修煉不再是新奇有趣的游戲，而是伴隨著真實的風險與沉重的責任。</p>
秦岳的話點明了關鍵：心性與控制，與力量本身同等重要。</p>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的訓練重心悄然發(fā)生了變化。秦默在練習《天罡刀訣》之余，花了大量時間打坐凝神，感悟體內氣感的細微流轉，嘗試在受到干擾時（比如謝云風故意在旁邊制造噪音）仍能保持心神清明，穩(wěn)定內息。他開始明白，陣法的基礎不僅是知識，更是極致的精神專注力和穩(wěn)定的能量操控力。</p>
謝云風則更加刻苦地磨練《九睺劍訣》的精準控制，力求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避免不必要的宣泄。對于《地煞奪心決》，他幾乎不再用于對練，而是在秦岳或家族長輩的看護下，于靜室中小心翼翼地引煞淬魂，并立刻輔以家族靜心法門化解反噬，鞏固心神。他的眼神愈發(fā)銳利，但那份跳脫的陽光氣卻內斂了許多，多了一份沉穩(wěn)。</p>
南疆傳來的消息，像一片陰云，始終籠罩在秦家老宅上空。秦岳與昆侖謝家、泰山許家通過加密渠道頻繁通信，但鎮(zhèn)守南脈的南家，回復卻總是含糊其辭，要么以“一切正常，無需擔憂”搪塞，要么就干脆延遲回復。</p>
這種異常的態(tài)度，幾乎坐實了秦岳的猜測。</p>
一周后，秦岳將秦默和謝云風叫到書房，神色凝重。</p>
“南疆邊界，一個靠近霧氣森林的村莊，昨夜失聯(lián)了。”秦岳指著地圖上一個標注的圓點，“所有通訊中斷，派去的無人機在靠近該區(qū)域時全部信號干擾墜毀，最后傳回的畫面顯示，村莊被一種不同尋常的濃霧籠罩。”</p>
他抬起頭，看著兩個少年：“許家的‘山河社稷圖’感應到那片區(qū)域的空間有極其細微的扭曲波動，這絕非自然現(xiàn)象。謝家和許家的人正在趕去，我們也不能再等。我需要坐鎮(zhèn)老宅，監(jiān)控全局，并與上方保持溝通。這個探查任務……”</p>
秦默和謝云風的心同時提了起來，既有緊張，也有一種難以抑制的躍躍欲試。</p>
“……需要你們走一趟�！�</p>
“我們？”秦默愣了一下，雖然這幾日進步神速，但他不覺得自己能應付這種明顯有問題的局面。</p>
“不只是你們�！鼻卦罁u搖頭，“清如那丫頭會帶許家的人在外圍接應并提供支援。你們的任務不是解決事件，是潛入探查，確認村莊內部情況，收集信息，尤其是注意有無南家活動的痕跡，或者…空間裂隙的征兆。切記，一旦發(fā)現(xiàn)不可力敵的危險，立刻撤退，清如會用山河社稷圖接應你們�！�</p>
他拿出兩枚折疊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箓，遞給二人：“這是‘金光護身符’，能抵擋一次致命攻擊。還有這個，”他又取出兩個小巧的、類似藍牙耳機的設備，“最新實驗室產品，短距離靈能通訊器，能一定程度上抵抗能量干擾，方便你們和清如保持聯(lián)系�！�</p>
秦默和謝云風接過符箓和通訊器，感覺手心沉甸甸的。這不是演習，是真刀真槍的任務，甚至可能直面未知的危險。</p>
“爺爺，我們……”秦默深吸一口氣。</p>
“怕了？”秦岳看著他。</p>
“有點�！鼻啬蠈嵆姓J，但隨即握緊了手中的符箓和通訊器，“但我們會完成任務！”</p>
謝云風也重重點頭，眼中銳光一閃：“放心吧，秦爺爺，我們不會蠻干�！�</p>
數(shù)小時后，一輛經(jīng)過改裝的黑色越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距離目標村莊五公里外的山路上。再往前，普通的車輛已經(jīng)無法通行，而且一種詭異的能量場開始顯著干擾電子設備。</p>
秦默和謝云風下車，戴上通訊器。兩人都換上了便于活動的深色作戰(zhàn)服，背后背著戰(zhàn)術背包，里面裝著基礎物資、照明彈、信號槍等。秦默的腰間挎著那柄未開刃的鐵刀，謝云風則背著一柄用布條纏繞劍柄的長劍。</p>
“通訊測試�！倍鷻C里傳來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是許清如。她顯然已經(jīng)在預定的支援點就位。</p>
“收到，清晰�！鼻啬貞�</p>
“清楚�！敝x云風道。</p>
“保持頻道暢通，隨時報告情況。遇到危險，立刻求救�！痹S清如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但指令清晰明確。</p>
兩人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身影沒入通往村莊的密林小道。</p>
越靠近村莊，環(huán)境越發(fā)詭異。空氣中的靈氣變得稀薄而滯澀，反而彌漫著一種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氣味。周圍的樹木呈現(xiàn)出一種不健康的灰敗色，樹葉無精打采地耷拉著。最奇特的是那霧氣，并非尋常的水汽，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淡淡的、不祥的灰紫色，能見度不足十米，而且還在緩慢地流動，仿佛有生命一般。</p>
“這霧…吸進去有點惡心。”謝云風壓低聲音，皺了皺眉。</p>
“盡量放緩呼吸，用內循環(huán)�！鼻啬\轉起那絲微薄的氣感，試圖過濾空氣，感覺稍微好受了一點。他的感知在氣感加持下比謝云風更敏銳，能隱約察覺到霧氣深處，傳來一些細微的、像是咀嚼又像是摩擦的窸窣聲響，令人毛骨悚然。</p>
通訊器里傳來許清如的聲音：“能量讀數(shù)在升高，干擾很強。你們的位置信號開始斷續(xù)。小心�！�</p>
突然！</p>
咻！咻！咻！</p>
數(shù)道黑影猛地從左側的濃霧中撲出！速度極快！</p>
那是一種外形如同放大版的狼蛛，但通體漆黑，甲殼上有著暗紫色的詭異花紋，八只復眼閃爍著嗜血的紅光，口器開合，滴下腐蝕性的唾液，發(fā)出“嘶嘶”的聲響。</p>
“小心！是腐爪狼蛛！低級妖兵，但帶毒，群體活動！”秦默瞬間認出，這是《山海經(jīng)·中卷》雜篇里有記載的低級妖物，按理說絕不該出現(xiàn)在異獸森林之外！</p>
“來的好！”謝云風低喝一聲，毫不畏懼，背后長劍“锃”地一聲出鞘！《九睺劍訣》起手式——睺視蒼生！</p>
一股凌厲的劍意瞬間爆發(fā)，他身隨劍走，劍光如驚鴻乍現(xiàn)，精準地刺向最先撲來的那只狼蛛的復眼！</p>
噗嗤！</p>
綠色的汁液飛濺。那狼蛛發(fā)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翻滾著跌倒在地。</p>
幾乎同時，另外兩只狼蛛從不同方向撲向秦默，鋒利的爪牙直取他的咽喉和胸腹。</p>
秦默心跳加速，但幾日來的嚴苛訓練此刻發(fā)揮了作用。他強迫自己冷靜，體內那絲氣感瘋狂運轉，注入手中鐵刀。</p>
“滾開！”他大吼一聲，施展出最熟練的“劈字訣”！</p>
刀鋒破空，帶著那抹微弱的白芒，狠狠地劈在了一只狼蛛的前肢上！</p>
咔嚓！</p>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狼蛛的前肢竟被生生劈斷！但另一只的利爪已經(jīng)到了眼前！</p>
秦默急忙側身躲閃，利爪擦著他的戰(zhàn)術服劃過，帶起一溜火星，留下幾道深深的劃痕。一股巨力傳來，震得他氣血翻涌，踉蹌后退。</p>
“默哥！”謝云風解決掉第一只，劍勢不停，反手一撩，“驚鴻一瞥”直刺攻擊秦默的那只狼蛛側腹，將其逼退。</p>
“我沒事！”秦默喘著氣站穩(wěn)，手臂發(fā)麻。實戰(zhàn)和訓練完全不同，妖物的速度、力量和兇悍程度遠超他的想象。</p>
剩下的三四只狼蛛圍著兩人打轉，發(fā)出威脅的嘶嘶聲，似乎在尋找機會。</p>
“不能纏斗，會引來更多！”秦默急道。</p>
“知道！”謝云風眼神一厲，似乎下了決心。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眼中銳光暴漲，低喝道：“睺視·奪心！”</p>
這一次，他并非全力催動《地煞奪心決》，而是嘗試將一絲極其微弱的“奪心煞意”融入《九睺劍訣》的劍意之中！</p>
一股無形的、帶著震懾與混亂意味的波動，伴隨著他凌厲的劍勢猛地擴散開來！</p>
那幾只圍著的腐爪狼蛛動作猛地一僵，復眼中的嗜血紅光瞬間變得混亂和驚恐，仿佛遇到了天敵，嘶鳴聲都變調了！雖然只持續(xù)了不到一秒！</p>
但這一秒，足夠了！</p>
秦默和謝云風抓住機會，同時出手！</p>
刀光劍影閃過！</p>
噗噗噗！</p>
剩下的幾只狼蛛瞬間被兩人合力斬殺，綠色的血液和殘肢濺了一地。</p>
戰(zhàn)斗結束得很快，但兩人都喘著粗氣，心有余悸。</p>
“你剛才…”秦默看向謝云風。</p>
“試了一下，效果好像還行…就是有點頭暈�！敝x云風甩了甩頭，臉色有些發(fā)白，顯然控制那絲煞意對他負擔也不小。</p>
“干得漂亮…”秦默由衷道。若非謝云風這一下控制，他們恐怕還要費一番手腳。</p>
“你們那邊發(fā)生了什么？能量波動很劇烈！”許清如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從耳機傳來，干擾聲很大，但還能聽清。</p>
“遇到幾只腐爪狼蛛，解決了�！鼻啬瑓R報，“我們繼續(xù)前進�！�</p>
越往村莊中心走，霧氣越濃，灰紫色幾乎化為實質，那股腥甜味也更加濃郁。地上的狼蛛尸體越來越多，甚至還看到了一些其他小型妖物的殘骸，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混亂的廝殺。</p>
街道上空無一人，寂靜得可怕。房屋有的門窗破碎，有的則完好無損，但里面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一種死寂的恐懼感彌漫在空氣中。</p>
“不對勁…太安靜了…”謝云風握緊了劍，低聲道。</p>
秦默忽然停下腳步，蹲下身，用手指抹了一下地面。指尖沾染了一些暗紫色的、粘稠的、尚未完全干涸的液體，散發(fā)出比周圍空氣更濃烈的腥甜味。</p>
“這好像…是那些霧氣的源頭？”他抬頭看向霧氣最濃的方向——村莊中央的祠堂位置。</p>
就在這時，祠堂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極其輕微、但卻清晰無比的——玻璃碎裂般的聲音！</p>
咔嚓！</p>
與此同時，秦默和謝云風佩戴的通訊器里傳來刺耳的雜音，許清如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焦急萬分：“警告！空間…波動…峰值！有…東西…出來了！快退！”</p>
兩人臉色劇變！</p>
下一秒，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暴虐、充滿毀滅氣息的恐怖威壓，如同海嘯般從祠堂方向轟然爆發(fā)，瞬間席卷了整個村莊！</p>
濃密的灰紫色霧氣劇烈翻滾，向兩邊排開！</p>
只見祠堂上空，一道漆黑的、邊緣閃爍著不穩(wěn)定紫電的裂隙，如同猙獰的傷疤，憑空懸浮在那里！裂隙不大，僅容一人通過，但從中散發(fā)出的邪惡氣息，卻讓秦默和謝云風渾身血液幾乎凍結！</p>
而更讓他們頭皮發(fā)麻的是，一只覆蓋著漆黑鱗片、指尖鋒利如刀的巨爪，正緩緩地從那裂隙中探出，似乎想要撕開裂隙，降臨此世！</p>
僅僅是看到那只爪子，感受到其散發(fā)出的氣息，秦默和謝云風就瞬間明白——這絕非他們能對付的存在！其力量層次，遠超之前的腐爪狼蛛，甚至可能接近…妖將級？</p>
“跑！��！”秦默嘶聲大吼，甚至顧不上掩飾聲音。</p>
根本不需要猶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p>
兩人轉身，將體內那點微薄的氣感運轉到極致，向著來路亡命狂奔！</p>
然而，那道裂隙中的存在似乎察覺到了他們。</p>
一聲低沉、充滿貪婪和暴戾的嘶吼從裂隙中傳出。緊接著，數(shù)道快如鬼魅的黑影率先從裂隙中竄出，發(fā)出尖銳的嘯音，朝著兩人逃跑的方向急速追來！那速度，遠比他們更快！</p>
是更多的、體型更大的腐爪狼蛛，甚至其中夾雜著幾只飛行類的、如同巨大蝙蝠般的妖物！</p>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而下！</p>
秦默甚至能聞到身后追兵帶來的腥風！</p>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p>
“定！”</p>
一個清冷而堅定的女聲，仿佛穿透了空間的阻隔，清晰地傳入二人耳中。</p>
下一刻，兩人前方不遠處的空間，如同水波般一陣蕩漾扭曲！原本熟悉的村中小路景象瞬間變化，樹木的位置詭異移動，地面憑空升起一面土墻，又或是突然出現(xiàn)一個坑洼！</p>
山河社稷圖！許清如出手了！</p>
她無法直接攻擊，也無法完全封鎖那裂隙，但她強行扭曲了秦默和謝云風前方的局部空間，制造了簡單的障礙和迷宮，極大地延緩了身后追兵的速度！</p>
“左邊！第三棵樹后拐彎！”許清如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明顯的吃力感，顯然遠程操控山河社稷圖對她負擔極大。</p>
秦默和謝云風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毫不猶豫地按照指示狂奔。</p>
身后的妖物被突然變化的地形阻礙，發(fā)出憤怒的嘶鳴，速度驟減。</p>
兩人拼盡全力，終于沖出了灰紫色霧氣的范圍，看到了遠處山路上那輛越野車的輪廓，以及車旁那個臉色蒼白、手捧一幅古樸卷軸、身形微微搖晃的白衣少女。</p>
許清如看到兩人沖出來，立刻雙手掐訣，對著卷軸一點。</p>
兩人身后的空間再次一陣扭曲，將追的最快的幾只飛行妖物暫時困住。</p>
秦默和謝云風連滾帶爬地沖到車旁，拉開車門鉆了進去。</p>
“快走！”謝云風對著駕駛位上許家派來的司機喊道。</p>
發(fā)動機轟鳴，越野車如同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p>
直到車輛駛出很遠，再也看不到那片被詭異霧氣籠罩的村莊，三人才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p>
秦默和謝云風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都是一陣后怕。</p>
“謝了�！鼻啬聪蚋瘪{上面無血色、閉目調息的許清如，由衷地說道。若非她及時出手，后果不堪設想。</p>
許清如緩緩睜開眼，眼神依舊清冷，但少了幾分之前的疏離，多了一絲凝重和疲憊：“空間裂隙…竟然真的出現(xiàn)了。雖然很小，但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必須立刻上報�！�</p>
她看了一眼秦默和謝云風：“你們收集到的信息很重要。特別是關于那種霧氣和妖物。”</p>
她頓了頓，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補充道：“…你們做得還不錯�！�</p>
能得到這位冰山少女一句“還不錯”的評價，秦默和謝云風都有些意外。</p>
車輛在崎嶇的山路上疾馳，將那片被侵蝕的村莊遠遠拋在身后。</p>
但每個人都清楚，這僅僅是個開始。南疆的詭霧，已經(jīng)彌漫開了。而那道裂隙的背后，又隱藏著何等可怕的真相？南家，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p>
巨大的危機感，沉甸甸地壓在三人的心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