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林婧婧找到后勤部時，我正在擦拭茶盤。</p>
她沒穿作訓(xùn)服，換了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裙擺隨著她的腳步搖曳生姿。</p>
與這間灰撲撲的屋子形成了鮮明對比。</p>
“江姐姐，”她聲音甜得發(fā)膩，目光在狹小的辦公室里轉(zhuǎn)了一圈，毫不掩飾眼底的嫌棄，“這里環(huán)境可真……清靜啊�！�???????</p>
我沒接話，用軟布仔細(xì)抹過茶盤上的水漬。</p>
老張識趣地找了個借口溜出去了，臨走前遞給我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p>
林婧婧自顧自在我對面坐下，將手里一個精致的紙袋放在桌上。</p>
“剛出爐的蛋撻，阿凜特意繞路去城西那家老字號給我買的�！彼N起蘭花指，推開紙袋，甜膩的香氣彌漫開來，“我想著江姐姐你這里估計沒什么好吃的，就帶兩個給你嘗嘗。”</p>
蛋撻烤得金黃酥脆，還冒著熱氣。</p>
我放下茶盤，拿起茶杯，繼續(xù)慢條斯理地擦拭。</p>
“阿凜他啊，就是太緊張我了。”她嘆了口氣，語氣卻滿是炫耀，“非說訓(xùn)練辛苦，要給我補補。其實我覺得沒什么，畢竟以后要代表隊里出去比賽，辛苦點也是應(yīng)該的�！�</p>
她湊近一些，壓低聲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江姐姐，你知道吧？就是明年開春那個國際演習(xí)，名額定給我了�！�</p>
我抬眼看她。</p>
她立刻坐直身體，臉上擺出恰到好處的歉意和無奈：“其實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畢竟你為了這次考核準(zhǔn)備了那么久……可是阿凜說，機會要留給更有潛力的人。他還說……”</p>
她頓了頓，觀察著我的表情，才慢悠悠地接上：“你年紀(jì)大了，反應(yīng)和體力都跟不上了，硬撐著反而不好，容易出丑。在后勤安安穩(wěn)穩(wěn)的，也挺適合你�！�</p>
我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面接觸，發(fā)出清脆的一聲。</p>
“說完了？”我問。</p>
林婧婧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是這個反應(yīng)。</p>
她精心準(zhǔn)備的臺詞，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p>
“江姐姐，你別誤會，我和阿凜都是為你好……”</p>
“蛋撻，”我打斷她，目光落在那個紙袋上，“再不吃要涼了�！�</p>
林婧婧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絲惱怒，但很快又被甜笑掩蓋。</p>
“也是，涼了就不好吃了�！彼闷鹨粋�蛋撻，小口咬了一下，酥皮簌簌掉落，沾在她昂貴的裙子上。</p>
她驚呼一聲，連忙拍打。???????</p>
有些狼狽。</p>
我拿起熱水瓶，給空了的茶壺注水。</p>
蒸汽升騰，隔在我們之間。</p>
“江姐姐，”她整理好裙子，重新掛上笑容，語氣帶著施舍，“其實你要是真想摸槍，以后我可以跟阿凜說說，讓你去器械庫幫幫忙，擦擦槍什么的�？偙日鞂χ@些瓶瓶罐罐強，你說是不是？”</p>
水注滿了。</p>
我蓋上壺蓋。</p>
“不必了�！蔽艺f，“我覺得泡茶挺好。”</p>
林婧婧盯著我看了幾秒，忽然笑了。</p>
“也是�！彼酒鹕恚嗥鹚拿菩“�，姿態(tài)優(yōu)雅，“人貴有自知之明。江姐姐你能想通，最好了�！�</p>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補充了一句：“對了，我和阿凜的訂婚宴，下個月辦。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p>
我沒回應(yīng)。</p>
她也不在意，哼著歌，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遠(yuǎn)了。</p>
辦公室里重新安靜下來。</p>
只剩下蛋撻甜膩的香氣，和她留下的，那點令人不適的香水味。</p>
我拿起那個紙袋，連同里面剩下的蛋撻，一起扔進(jìn)了墻角的垃圾桶。</p>
“哐當(dāng)”一聲。</p>
然后我打開窗戶。</p>
深秋的風(fēng)帶著涼意灌進(jìn)來，很快沖散了那甜膩的味道。</p>
我坐回椅子上，看著窗外。</p>
訓(xùn)練場上，周凜正在指導(dǎo)林婧婧進(jìn)行據(jù)槍練習(xí)。???????</p>
他站在她身后，幾乎是半抱著她，手把手地調(diào)整她的姿勢。</p>
距離太遠(yuǎn)，看不清表情。</p>
但想必，是極盡耐心的。</p>
我收回目光，拿起桌上那本粘好的狙擊證。</p>
指尖，輕輕點著照片上，那道裂痕。</p>
一下，又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