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律所出來,天空陰沉沉的,像我此刻的心情。</p>
我坐了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橫穿了整個城市,才來到媽媽住的大學家屬院。</p>
這里環(huán)境清幽,綠樹成蔭,與我那個破舊的老式居民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p>
媽媽家的門沒有關(guān)嚴,里面?zhèn)鱽碛茡P的琴聲和她溫柔的指導聲。</p>
“瑾言,這個小節(jié)的情感要再飽滿一些,想象你在春日的田野上奔跑……”</p>
我推開門,客廳里溫暖的燈光傾瀉而出。弟弟蘇瑾言坐在那架價值不菲的斯坦威鋼琴前,媽媽蘇婉儀則站在一旁,臉上是滿足而驕傲的笑容。</p>
我的出現(xiàn),打斷了這幅溫馨的母子圖。</p>
琴聲戛然而止。</p>
“你怎么來了?”媽媽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溫柔的表情瞬間切換成了不耐。</p>
弟弟也回過頭,看到是我,臉上寫滿了嫌棄:“蕭默,你來干什么?不知道我在練琴嗎?”</p>
“媽,我來拿聯(lián)考的報名費�!蔽议_門見山。</p>
“報名費?”媽媽的臉色更冷了,“我不是讓你去找你爸嗎?他沒給你?”</p>
“他只給了我一半�!�</p>
“顧振邦這個混蛋!”媽媽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后把怒火轉(zhuǎn)向了我,“你就不能一次性把事情說清楚?害我白白給他打了那么多電話!你知不知道我的時間有多寶貴?”</p>
我垂下眼簾,手指緊緊地攥著衣角。</p>
“媽,我需要另外七十五塊。”</p>
“七十五,七十五,你就知道錢!”她從錢包里抽出一百塊錢,用力地拍在玄關(guān)的鞋柜上,“不用找了!趕緊走,別在這里打擾瑾言。”</p>
那張紅色的鈔票,像一團火,灼燒著我的眼睛。</p>
弟弟在一旁涼涼地開口:“姐,你學習那么差,參加聯(lián)考有什么用?不是去給別人當分母嗎?還不如把這錢省下來,給我買幾本新的琴譜�!�</p>
“蘇瑾言!”我猛地抬起頭,第一次用這么嚴厲的語氣喊他的名字。</p>
他被我嚇了一跳,愣在那里。</p>
媽媽立刻把弟弟護在身后,像一只護崽的母雞,對我怒目而視:“蕭默!你怎么跟弟弟說話的?他說的有錯嗎?你哪次考試進過年級前一百?我花錢讓你去考試,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你還想怎么樣?”</p>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子,凌遲著我本就脆弱的自尊。</p>
原來,在他們眼里,我不僅是個累贅,還是個沒有希望的廢物。</p>
我看著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p>
“媽,你知道嗎?你放在客廳的那瓶插花,是荷蘭空運過來的‘朱麗葉’玫瑰,一支就要三百多。弟弟身上這件T恤,是最新款的潮牌,吊牌價一千二。你腳上這雙拖鞋,也是意大利手工的,八百塊�!�</p>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只是想要一百五十塊錢,去參加一場對我來說很重要的考試。在你們眼里,我的未來,就這么廉價嗎?”</p>
我的話,讓媽媽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p>
她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惱羞成怒地吼道:“你這個白眼狼!我養(yǎng)你這么大,你就是這么跟我說話的?翅(chi)膀硬了是吧?滾!你給我滾出去!”</p>
她指著門口,氣得渾身發(fā)抖。</p>
我沒有滾。</p>
我只是平靜地走過去,拿起鞋柜上那張被她甩下的鈔票,然后轉(zhuǎn)身,輕輕地帶上了門。</p>
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聽到了里面?zhèn)鱽硭龎阂值呐鸷偷艿苄覟臉返湹男β暋?lt;/p>
沒關(guān)系。</p>
我終于湊夠了錢。</p>
雖然,這過程比我想象的還要屈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