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晚上，蘇蓁蓁抱著我，在我耳邊輕聲說：</p>
“老公，你不是一直嫌?jì)屘珖Z叨，嫌兒子太吵嗎？”</p>
“我會把我們的家，變成你最想要的完美家庭�！�</p>
她說話的語氣很溫柔，可我聽在耳朵里，卻像是毒蛇吐信。</p>
我媽是一個(gè)退休的語文老師，強(qiáng)勢了一輩子。</p>
尤其是在帶孩子這件事上。</p>
周末，我媽照例提著大包小包過來。</p>
一進(jìn)門，看見小禹在客廳地墊上玩樂高，嘴里還含著一塊。</p>
“哎喲！陸韜！蘇蓁蓁！你們怎么當(dāng)?shù)鶍尩�！這東西多臟啊，吃到肚子里怎么辦！”</p>
“小禹，快，吐出來給奶奶！”</p>
我媽一個(gè)箭步?jīng)_過去，就要上手去摳。</p>
小禹被嚇得哇哇大哭。</p>
蘇蓁蓁從廚房出來，臉色很難看：“媽，沒事的，你別老這么一驚一乍的，會嚇到孩子�！�</p>
“你這當(dāng)媽的心真大！等孩子出事了你就知道哭了！”我媽嗓門一下就高了。</p>
“我跟你們說了多少遍，孩子要精細(xì)著養(yǎng)！你們看看小禹，瘦得跟個(gè)猴兒似的，就是你這個(gè)當(dāng)媽的不盡心！”</p>
“我怎么不盡心了？他每天吃什么喝什么，哪樣不是我親手做的？倒是你，每次來都給他帶一堆垃圾食品！”</p>
“我?guī)У氖橇闶�！孩子就喜歡吃！你那是虐待！”</p>
......</p>
每次我媽來，家里都要上演這么一出。</p>
我夾在中間，一個(gè)頭兩個(gè)大。</p>
最后，我只能把小禹抱進(jìn)房間，把戰(zhàn)場留給她們兩個(gè)。</p>
晚上，我媽氣呼呼地走了。</p>
蘇蓁蓁沒再跟我說過一句話，只是默默地收拾著客廳的殘局。</p>
半夜，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p>
像念咒一樣的聲音，從次臥傳來。</p>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p>
“許桂瀾閉嘴，許桂瀾安靜，許桂瀾不再說話......”</p>
許桂瀾，是我媽的名字。</p>
我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p>
我氣地推開門。</p>
蘇蓁蓁正坐在地上，面前點(diǎn)著一根白色的蠟燭，燭光映在她臉上。</p>
她手里拿著一個(gè)小布偶，布偶的嘴巴上，被她用紅線一圈一圈地縫死了。</p>
“蘇蓁蓁！你在干什么！”</p>
我沖過去，一把奪過那個(gè)布偶。</p>
她緩緩地睜開眼，她的眼神看得我心里發(fā)毛。</p>
“我在實(shí)現(xiàn)你的愿望啊，老公。”她說。</p>
“你不是希望你媽安靜一點(diǎn)嗎？”</p>
“你瘋了！那是我媽！”</p>
“我知道�！彼酒饋�，走到我面前，伸手撫摸我的臉。</p>
“正因?yàn)樗悄銒�，我才用這么溫和的方式。放心，不會有事的�！�</p>
我看著她那張熟悉的臉，卻感覺像在看一個(gè)完全不認(rèn)識的魔鬼。</p>
我把那個(gè)布偶狠狠摔在地上，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不行！我們現(xiàn)在就去我媽家！”</p>
蘇蓁蓁卻紋絲不動，她反手握住我的手。</p>
“來不及了，陸韜�！彼龥_我微笑。</p>
第二天一早，我爸就打來了電話。</p>
“阿韜......你快來醫(yī)院......你媽......你媽她說不出話了！”</p>
我趕到醫(yī)院的時(shí)候，我媽正躺在病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p>
她看著我，嘴巴一張一合，喉嚨里只發(fā)出“嗬嗬”的聲音。</p>
醫(yī)生做了全套檢查，喉鏡，CT和核磁共振，什么毛病都查不出來。</p>
聲帶完好，神經(jīng)系統(tǒng)正常。</p>
最后醫(yī)生說是突發(fā)性癔癥性失語。</p>
簡單講就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理問題導(dǎo)致的。</p>
其他人都覺得是我媽自己急火攻心。</p>
我知道，不是的。</p>
我爸在一旁老淚縱橫，我媽在床上無聲地掙扎。</p>
我站在病房里，手腳冰涼。</p>
蘇蓁蓁也來了，她提著一鍋雞湯，走到我媽床邊，盛了一碗。</p>
“媽，醫(yī)生都說了沒什么大事，就是急著了。您好好休養(yǎng)，很快就能好了。”</p>
她一邊說，一邊用勺子舀起雞湯，細(xì)心地吹涼，遞到我媽嘴邊：“來，喝點(diǎn)湯，我燉了一上午呢。”</p>
我媽看著她，眼神變得怨毒。</p>
她突然抬手，一把打翻了那碗湯。</p>
滾燙的雞湯灑了蘇蓁蓁一手，瞬間就紅了一大片。</p>
“你干什么！”我爸急了，沖我媽喊。</p>
蘇蓁蓁一點(diǎn)都不生氣，她只是默默地抽出紙巾，擦掉手上的湯汁，然后對我媽露出了一個(gè)微笑。</p>
從醫(yī)院出來，我把蘇蓁蓁拽到車?yán)铮帽M全身力氣掐住她的肩膀。</p>
“是你干的！到底怎么樣才能讓我媽恢復(fù)！你說�。 �</p>
蘇蓁蓁被我搖晃著，頭發(fā)散亂。</p>
“老公，你弄疼我了�！�</p>
她輕聲說：“媽現(xiàn)在不是很好嗎？家里再也不會有爭吵了。”</p>
“我沒想讓她變成啞巴！”</p>
“可你心里就是這么想的�！�</p>
她直視我的眼睛：“你每一次聽她和我吵架，每一次夾在中間為難的時(shí)候，你心里都在喊‘求求你閉嘴吧！’不是嗎？我聽見了，陸韜。”</p>
我愣住了，掐著她肩膀的手，慢慢松開了。</p>
是嗎？</p>
我內(nèi)心深處，真的這么想過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