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晚上九點，手機響了。</p>

    是妻子王婷打來的。</p>

    我劃開接聽，沒有說話。</p>

    電話那頭傳來她小心翼翼的聲音：“老公，你回家了嗎？”</p>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p>

    “你……今天怎么回事��？我媽都氣壞了，說你把錘子一扔就走了，她怎么你了？”</p>

    聽聽這語氣。</p>

    不是問我受了什么委屈，而是先質問我為什么惹她媽生氣。</p>

    我的心，又涼了半分。</p>

    “你問她去吧�！蔽也幌攵嗾f。</p>

    “你這人怎么這樣��！”王婷的語氣帶上了一絲責備，“我媽年紀大了，說話直來直去，你一個大男人，跟她計較什么？她還能真把你怎么樣？”</p>

    “她是怎么說的，你不知道？”我反問。</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p>

    “我……我聽我弟說了。不就是一根充電線嗎？多大點事兒啊，值得你這么甩臉子走人嗎？街坊鄰居看到了多不好。”</p>

    “一根充電線？”我冷笑出聲，“王婷，在你眼里，就只是一根充電線的事嗎？”</p>

    “那不然呢？我媽就那個脾氣，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沒惡意的�！�</p>

    刀子嘴豆腐心？</p>

    這真是天底下最惡毒的借口。</p>

    把刻薄當直率，把傷人當無心。</p>

    “我這半個月，天天累死累活地給你們家砸墻，我圖什么？我沒要一分錢，連口熱飯都沒吃上。就因為用了我自己的充電線，就要被她指著鼻子罵愛占便宜，罵我不如你弟？”</p>

    “王婷，你告訴我，你弟為這個家做過什么？他除了會管我要錢，他還會干什么？”</p>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壓抑已久的怒火。</p>

    王婷被我問住了，支吾了半天。</p>

    “我弟……我弟他工作忙啊，他不像你，有時間……”</p>

    “有時間？”我打斷她，“我白天不上班嗎？我下班不用休息嗎？我回家不用陪女兒嗎？”</p>

    “我把所有業(yè)余時間都耗在你娘家，換來了什么？換來一句‘小家子氣’，一句‘比不上你兒子’！”</p>

    “王婷，我也是人，我不是牲口！我也是有尊嚴的！”</p>

    我?guī)缀跏呛鸪隽俗詈笠痪湓挕?lt;/p>

    電話那頭徹底安靜了。</p>

    良久，王婷才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老公，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那畢竟是我媽，你就不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讓著她一點嗎？”</p>

    又是這句話。</p>

    看在你的面子上。</p>

    過去五年，我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一忍再忍，一退再退。</p>

    退到最后，我發(fā)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退。</p>

    身后就是懸崖。</p>

    “王婷，如果今天，是我媽這么對你，你會怎么樣？”我問她。</p>

    她又一次沉默了。</p>

    是啊，她答不上來。</p>

    因為她知道，我爸媽都是通情達理的退休教師，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更不可能對兒媳婦說出這么刻薄的話。</p>

    “行了，我累了，不想說了�！�</p>

    我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這種疲憊來自于孤立無援。</p>

    我最親密的愛人，永遠站在我的對立面。</p>

    “老公，你明天過去給我媽道個歉，這事兒就算了，好不好？”王婷還在做著最后的努力。</p>

    讓我去道歉？</p>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p>

    “不可能。”我冷冷地吐出三個字。</p>

    “林峰！”</p>

    “我說了，不可能。就這樣吧�！�</p>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后將手機調成了靜音。</p>

    這個夜晚，注定無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