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兒死后的第一個生日，丈夫載我一起去墳頭燒紙。</p>
到了墳前，老公一邊幫我擦淚，一邊拿出一堆高級的紙質(zhì)玩具要燒給女兒。</p>
我卻當(dāng)場黑了臉。</p>
他沒察覺，仍是燒著玩具，嘴里悲痛地絮叨著女兒的小名，祝愿她在九泉之下開心安樂。</p>
燒完后，我冷冷地提出了離婚，態(tài)度堅決。</p>
全家人都一頭霧水。</p>
老公想了很久，才試探性地問。</p>
“因為我沒給女兒燒跑車豪宅，只燒了玩具？”</p>
我點頭。</p>
“對，玩具比不上跑車，燒了沒用。”</p>
1.</p>
“小雪只有七歲，不玩玩具，難道要在地府開跑車？”</p>
“老婆，我對小雪的愛不比你少半分，玩具都是我根據(jù)她生前款式做的，只求她能無憂無慮，忘掉猝死的痛苦。”</p>
姜旭苦笑不得。</p>
婆婆也停下了廚房的活，袖子都沒擦就走了出來。</p>
“小旭啊，你別難為白月�！�</p>
“她可能是思慮過度，一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胡話�！�</p>
我看著眼前滿臉討好的兩人，語氣愈發(fā)冰冷。</p>
“我清醒得很，裝糊涂的是你們�！�</p>
“別再扯七扯八了，要么你們姜家從房子搬出去，財產(chǎn)對半分，要么我走，你姜旭除了房子外凈身出戶�！�</p>
姜旭面色慘白，眉頭緊擰成“川”字。</p>
他從廚房里捧來剛做好的飯菜，目光朝著客廳的小雪遺照看去。</p>
“今天是小雪的生日，我們夫妻倆不說這些傷感情的話，好嗎？”</p>
“小雪去世后，你這一年性格變得很敏感，所以我特意從網(wǎng)上定制了高檔的樂高積木玩具，燒給小雪，本來以為你會欣慰一點......”</p>
我沒看他給我展示的高價訂單。</p>
也沒接他給我遞來的筷子，而是繼續(xù)反問：</p>
“你們不走是吧？”</p>
“那好，我搬出去，分居后你要是不簽，我就起訴離婚。”</p>
緊接著，我轉(zhuǎn)身就要走到臥室收東西。</p>
婆婆有些急了。</p>
“白月，你究竟是咋啦？”</p>
“要是你不喜歡給小雪玩玩具，那待會我親自去給她燒冥幣，燒跑車，行嗎？”</p>
她依舊低聲下氣地求著。</p>
頭上的白發(fā)像是又蒼白了幾分。</p>
可我頭也不回，就打開衣柜，扯出幾件最喜歡的衣服，鋪開疊好。</p>
就在我要給搬家公司打電話，預(yù)約時間的時候。</p>
姜旭一把奪過我的手機(jī)，眼眶通紅。</p>
“白月，至于嗎？”</p>
“我們相愛十年，成婚七年，就因為我想念女兒，給她燒了玩具，你就要像垃圾一樣把我丟掉？”</p>
我低頭，突然一聲冷笑。</p>
“至于啊�！�</p>
“垃圾當(dāng)然是要丟的，留在身邊只會臟得沒底線�！�</p>
2.</p>
“白月！”</p>
“你罵我家小旭是垃圾？”</p>
“你懷孕的時候，是小旭加班到差點猝死，給你賺來了SVIP的生產(chǎn)病房，一天就花了10萬�！�</p>
“你坐月子，是小旭給你調(diào)的食譜，鹿茸、人參、花膠，哪樣少了你的？”</p>
婆婆氣得渾身顫抖。</p>
回想起那些恩愛的時光，我僅僅是悵然若失了一秒。</p>
隨即，用著更加輕佻的言辭嘲諷道：</p>
“是我逼他的？”</p>
“既然你替你兒子覺得委屈，那你來幫他把離婚協(xié)議簽了吧。”</p>
婆婆瞬間被噎得說不出話。</p>
我更是勾唇輕笑，轉(zhuǎn)身拖著行李出門。</p>
姜旭急得快要哭了。</p>
他仰著頭，拼命不讓自己落下眼淚：</p>
“小月，是我錯了�！�</p>
“我剛剛已經(jīng)如你的話，買了紙質(zhì)的豪車和別墅，待會就去燒給小雪�！�</p>
“或者你給我個明示，我究竟哪里錯了，你不像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一定是有原因的！”</p>
我掰開他的手。</p>
目光像是一把刺骨的寒劍，要把他的心扎穿。</p>
“晚了。”</p>
“剛剛你就不該燒玩具�！�</p>
“至于原因......你難道心里不清楚嗎？”</p>
姜旭一愣。</p>
他僵在原地，用力地捶打著頭，像是想著拼命想起來。</p>
“我真的不知道......”</p>
看到兒子這么可憐地受罪。</p>
婆婆急眼了。</p>
“白月，你真的忍心拆散這個家？”</p>
“就算是小旭千不該、萬不該給自己女兒燒了玩具，你又像話么？每次祭拜都是小旭親自打理的，你操過幾次心？”</p>
我腳步一頓。</p>
緊接著，我用力一扯，把墻上那幅全家福砸到地板上。</p>
“啪嗒”！</p>
玻璃碎了一地。</p>
看著我決絕遠(yuǎn)去的身影。</p>
“小月，求你別走！”</p>
姜旭“砰地”昏倒在地上，玻璃扎透了他的白色襯衫，鮮血蜿蜒到我的腳下。</p>
可我不僅沒回頭，反而抽了幾張紙巾，擦掉了鞋上的血漬。</p>
“真惡心�！�</p>
我拋下這句話，不顧婆婆的哭天喊地，上了路邊的出租車?yán)铩?lt;/p>
還在路上睡了一路。</p>
絲毫沒有被剛剛的場景影響了心情。</p>
換做剛戀愛的那幾年，我看著姜旭受這么重的傷，肯定會急得坐立難安。</p>
一到閨蜜家，她就趕緊把我拉進(jìn)房間。</p>
“你咋回事��？”</p>
“人家姜旭不就是給小雪燒了幾樣玩具，你就鬧著要離婚？”</p>
我皺眉：</p>
“你怎么知道？”</p>
3.</p>
她拿出手機(jī)，點開了同城熱搜的榜首視頻。</p>
正是今天我在家吵架的全過程，包括最后姜旭昏倒流血的樣子。</p>
我心頭一凜。</p>
說是舍不得我，一副受害人的模樣。</p>
轉(zhuǎn)頭就把客廳的監(jiān)控視頻曬出來，害我臭名遠(yuǎn)揚(yáng)。</p>
視頻底下都是清一色的羞辱和謾罵。</p>
“顧月白有病吧？姜旭又細(xì)心又深情，試問幾個父親能想這么周全？”</p>
“我查過那筆商家的訂單了，一個高定的紙質(zhì)玩具，一共一萬塊，是姜旭整整一個月的工資，他平時省吃儉用，就是為了讓女兒開心！”</p>
“要我說就趕緊離婚，顧月白精神已經(jīng)不正常了，沒人會要她，但姜旭還能再娶�。 �</p>
閨蜜一邊無條件支持我，和網(wǎng)友對罵。</p>
一邊又有點疑惑。</p>
“要是這條視頻是真的，你究竟為什么這么做？”</p>
“我記得你們的感情好得不得了，不可能就是為了燒玩具鬧成這樣吧？”</p>
我垂眸，平靜地回復(fù)：</p>
“就是這個原因�！�</p>
“但......”</p>
我湊到閨蜜的耳邊低語。</p>
她眼睛瞬間睜得極大，脖子紅到了耳朵根。</p>
“媽的，竟然是這樣！”</p>
“我支持你離婚，也支持你現(xiàn)在去找他們干架！”</p>
我擺擺手，嘆了口氣。</p>
“日子終究要過，我下午還得正常上班�！�</p>
可我沒想到。</p>
公司門口被擺滿了花圈，和成堆的紙錢。</p>
上面還貼著一條橫幅——《女兒生日當(dāng)天，騷浪賤親媽顧月白出軌，逼得姜旭自殘！》</p>
經(jīng)理和同事們不停地丟掉花圈。</p>
可運(yùn)送花圈的大貨車是一個接著一個，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p>
送貨的師傅悶了口煙，對著經(jīng)理說道：</p>
“要我說就把她開了唄，已經(jīng)引起民憤了，你們再扔也沒用！”</p>
經(jīng)理皺著眉，大汗淋漓地通知我：</p>
“要是晚上還停不下來，我就保不住你了！”</p>
“N+1的賠償金和公司的名譽(yù)，哪個比較重要，我還是分得清的！”</p>
我正準(zhǔn)備開口解釋，身后突然傳來姜旭的聲音。</p>
“你們都誤會白月了！”</p>
“她只是念女過度，才會變得這么極端！”</p>
他給我遞來一塊巧克力。</p>
“心情不好吧？來吃一塊�！�</p>
“抱歉......這視頻是我媽發(fā)的，我昏倒住院了，剛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熱搜第一是罵你的，就趕緊跑來公司找你了�！�</p>
我別過頭去，不想理他。</p>
他的手受傷地縮了回去，然后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撕掉了離婚協(xié)議和結(jié)婚證。</p>
“我姜旭在此發(fā)誓！”</p>
“無論白月對我做什么，我都不會離婚！”</p>
“也請熱心的網(wǎng)友們，放過我的妻子，不要繼續(xù)刺激她了！”</p>
我攥緊了拳頭。</p>
“你裝什么好人？”</p>
“非要逼我說出來，你才不會演戲嗎？”</p>
4.</p>
氣氛瞬間凝固。</p>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們兩個人身上。</p>
姜旭嘴角抽動一下。</p>
他仍是錯愕無助的模樣。</p>
“老婆，你在說什么��？”</p>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自己做錯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到，要不你說出來，我也好知道�！�</p>
見我不語，還在低頭擺弄著手機(jī)。</p>
周圍爆發(fā)一陣唏噓聲。</p>
“什么玩意啊，想把臟水潑到姜旭身上，還連個理由都沒有找好！”</p>
“說不定是小雪死了，她想找下家！虧姜旭那么愛她，賺到的所有獎金都給她買了LV包和香奶奶香水！”</p>
“小雪在地下估計也不得安寧，這世上只有自己的爸爸會給她燒玩具了！親媽卻在瘋狂作妖，連一張紙都沒她燒過！”</p>
經(jīng)理嘆了口氣。</p>
直接拍板：</p>
“小顧，這事已經(jīng)太影響公司了。”</p>
“我也看出來，你現(xiàn)在情緒化很嚴(yán)重，甚至?xí)䝼胰耍贿m合再來上班！”</p>
“我宣布，公司正式解雇你，賠償金按照n+1打到你賬戶！”</p>
我胸口一緊。</p>
終于忍不住，高聲喊道。</p>
“我不服！”</p>
“你們難道就不好奇，為什么偏偏不能燒玩具？”</p>
可旁邊的同事已經(jīng)不相信了。</p>
“不就是你自己敏感多疑，人家做得再好也會雞蛋挑骨頭！”</p>
“別鬧了，收拾東西滾蛋吧！”</p>
姜旭眼神溫柔，朝我伸出手。</p>
“乖，回家吧，我不怪你�！�</p>
“以后你不用工作了，我來養(yǎng)你......”</p>
聽著四周的羨慕聲，我胃里涌起一陣惡心，視線往門口看去。</p>
下一秒，閨蜜的身影出現(xiàn)了。</p>
她手上提著一袋玩具。</p>
先是打開手機(jī)直播，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p>
“這是小雪生前的玩具！”</p>
“好好看看！你們就知道白月為什么非要離婚不可！”</p>
姜旭瞳孔一震，眼里閃過一絲慌張。</p>
我扯住他，冷笑一聲。</p>
“還演嗎？”</p>
“是你自己認(rèn)罪，還是我來揭穿你的面具？”</p>
正當(dāng)他遲疑不定。</p>
閨蜜忙不迭地拿出第一件樂高積木。</p>
一條眼尖的彈幕開始劃過。</p>
“我靠，我知道真相了，這姜旭也太不是人了！”</p>
（卡點）</p>
4.</p>
積木躺在閨蜜李蘭的掌心。</p>
塑料方塊拼成的小房子，紅頂白墻，帶著所有兒童玩具特有的那種鮮艷。</p>
和姜旭定制的紙玩具一模一樣。</p>
那條眼尖彈幕劃過后，剩下的全是不明所以得彈幕，一下就淹沒了直播間。</p>
“就這？一個破積木房子？說明什么？”</p>
“搞毛�。∥艺娴臎]招了，不就是在故弄玄虛？”</p>
“剛才罵姜旭那個ID呢？滾出來！是不是五毛錢的水軍！我給你一杯檸檬水的錢，一起罵這個不要臉的臭女人！”</p>
“別給她漲流量了，散了散了，浪費感情，這女的純純有��！”</p>
同事們也一頭霧水。</p>
“這也沒啥��？”</p>
“這款玩具這么精致，小雪肯定喜歡得不得了！”</p>
“就是啊，人家姜旭燒得沒錯，不就是要這樣做嗎？有他這樣的爸爸，是小雪積來的福分！”</p>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在侃侃而談。</p>
絲毫沒有注意到，姜旭臉上的表情凝固了。</p>
他的嘴唇瞬間失去了血色，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p>
他死死盯著那個被李蘭高舉的積木房子。</p>
眼中的溫柔像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置信的驚駭，以及......極度恐慌。</p>
就在這彈幕一片質(zhì)疑聲時。</p>
剛剛那條唯一知道真相的彈幕，波瀾不驚地繼續(xù)發(fā)著：</p>
“都是一群蠢豬......”</p>
“你們看，右邊那個小窗戶那塊，是不是有點不太一樣？”</p>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p>
緊接著，幾條彈幕迅速跟上：</p>
“對對對，右上角那個窗戶，里面好像卡著東西！”</p>
“應(yīng)該不是積木本身帶的！是塞進(jìn)去的！”</p>
“白色的一小塊？是紙嗎？還是......”</p>
姜旭整個人像被電流擊中，猛地一顫。</p>
“給我！”</p>
他完全不顧還在直播的鏡頭和周圍幾十雙眼睛，猛地向前撲去。</p>
“姜旭，你干什么！”</p>
我猛地側(cè)身一步，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撞向姜旭撲過來的身體。</p>
姜旭猝不及防，被我撞得一個趔趄，向旁邊歪倒，伸出的手狼狽地抓了個空。</p>
我微微喘著氣，胸脯起伏。</p>
眼神落在在姜旭那張因驚怒而扭曲變形的臉上。</p>
“給過你兩次機(jī)會了�！�</p>
“第一次，是替小雪給的，是她在日記里說喜歡你這個爸爸�！�</p>
“第二次，是我給的，是我愛了你這么年，卻蘭因絮果，有始無終�！�</p>
“可你還是這樣，一切都以自己的感受為重，不配當(dāng)爸爸，更不配為人！”</p>
場面瞬間失控。</p>
同事們?nèi)笺铝�，�?jīng)理張著嘴，忘了要開除我的事。</p>
剛才直播間的彈幕以更瘋狂的速度滾動起來：</p>
“臥槽！打起來了？姜旭剛才那樣子好可怕！”</p>
“他搶什么？真有鬼？”</p>
“快看窗戶里面到底是什么�。＄R頭懟近點，看不清��！”</p>
我朝著李蘭甩了個眼神。</p>
她會意地點點頭，把手機(jī)鏡頭往積木的小窗戶那里挪去。</p>
“大家看清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