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墨水落于紙上，“悟性絕佳”四個字仿佛活了過來，綻放出一瞬的微光，隨即隱沒不見。</p>
書頁下的墨水池，那原本就淺得可憐的黑色液體，肉眼可見地少了一小截。</p>
顧長夜還沒來得及心疼，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明感便直沖天靈蓋。</p>
整個世界在他感官中瞬間變得不一樣了。</p>
過去縈繞在鼻尖的霉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院中那棵老槐樹散發(fā)的淡淡清香。</p>
空氣中，似乎漂浮著無數(shù)看不見、摸不著的光點，活潑而靈動。</p>
他知道，那就是天地靈氣。</p>
過去三年，他只能在書中看到對靈氣的描述，卻從未真正“看”到過。</p>
顧長夜壓下心中的波瀾，立刻從床底下翻出了那本被他翻爛了的《引氣訣》。</p>
這是顧家發(fā)給所有旁支子弟的基礎(chǔ)功法，人手一冊，也是他過去三年最大的夢魘。</p>
“氣行周天，意守丹田，靈臺空明，引氣歸元……”</p>
往日里讀來只覺得生澀拗口，如同天書般的口訣在此刻，卻變得清晰明了。</p>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的深層含義，都像是早就刻印在他腦子里一樣，自然而然地就懂了。</p>
那些復(fù)雜的經(jīng)脈運行路線，在他腦海中自動推演，每一條經(jīng)脈，每一個穴位，都清清楚楚。</p>
原來是這樣</p>
引氣入體，關(guān)鍵不在于“引”，而在于“合”。</p>
是要讓自身的精神與天地間的靈氣產(chǎn)生共鳴。</p>
顧長夜不再猶豫，立刻在蒲團(tuán)上盤膝坐好，雙目微閉，開始運轉(zhuǎn)《引氣訣》。</p>
他放空心神，想象自己變成了一棵樹，一片葉，一粒塵埃。</p>
精神力如同無形的手，輕輕向著周圍的空氣探去。</p>
下一刻，他“看”到了。</p>
那些五顏六色的光點，像是找到了親人一般，雀躍地朝著他靠攏過來。</p>
一縷清涼的氣息，順著他的鼻息，進(jìn)入了體內(nèi)。</p>
這就是靈氣！</p>
顧長夜心中一陣狂喜，但他強行按捺住激動，謹(jǐn)守心神，引導(dǎo)著這第一縷靈氣，按照《引氣訣》的路線，開始在經(jīng)脈中游走。</p>
從手太陰肺經(jīng)，到手陽明大腸經(jīng)……</p>
整個過程順暢得不可思議。</p>
以往修煉時那種經(jīng)脈堵塞、造成的刺痛感，消失得無影無蹤。</p>
靈氣所過之處，非但沒有阻礙，反而傳來一陣陣舒泰的溫?zé)岣小?lt;/p>
一個周天。</p>
兩個周天。</p>
……</p>
越來越多的靈氣被吸引而來，匯聚成一條條細(xì)小的溪流，在他體內(nèi)歡快地奔騰。</p>
起初還需要他主動引導(dǎo)，到了后來，這些靈氣開始自動朝著他飄來，開始循環(huán)往復(fù)，不斷沖刷著他的經(jīng)脈和肉身。</p>
他體內(nèi)的雜質(zhì)，隨著靈氣每一次的洗練，被悄無聲息地排出體外，皮膚表面滲出一層黏膩的黑色污垢。</p>
不知過了多久。</p>
當(dāng)所有匯入體內(nèi)的靈氣全部涌向丹田時，顧長夜的身體輕輕一震。</p>
丹田深處，那片混沌了十八年的區(qū)域，竟誕生出了一縷微弱卻無比精純的白色氣流。</p>
法力！</p>
煉氣一層，成了！</p>
整整三年求而不得的門檻，就在這短短的一夜之間，被他輕松踏過。</p>
顧長夜猛地睜開雙眼，一道精光在昏暗的房間里一閃而逝。</p>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丹田內(nèi)那縷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法力，以及四肢百骸中涌動的全新力量，激動得身體都有些微微發(fā)抖。</p>
過去那種體弱多病、走幾步路就喘的虛弱感一掃而空。</p>
現(xiàn)在他只覺得精力旺盛得能打死一頭牛。</p>
耳朵變得更加靈敏，能清晰聽到院外小巷里巡夜更夫的腳步聲。</p>
眼睛也看得更遠(yuǎn)，能透過窗戶的縫隙，看清遠(yuǎn)處屋檐上瓦片的紋路。</p>
他站起身，感覺渾身黏糊糊的，還散發(fā)著一股酸臭味。</p>
這是引氣入體成功后，洗經(jīng)伐髓排出的體內(nèi)污垢。</p>
顧長夜心念一動，調(diào)動起丹田內(nèi)那縷珍貴的法力，按照《引氣訣》中記載的一個小法術(shù)，笨拙地掐了一個法訣。</p>
“清潔術(shù)！”</p>
一道微風(fēng)憑空出現(xiàn)，拂過他的全身。</p>
下一秒，他身上所有的污垢和異味全都消失不見，整個人變得清爽潔凈，連衣服都煥然一新。</p>
顧長夜看著自己干凈的雙手，又驚又喜。</p>
他又伸出食指，嘗試施展另一個法術(shù)。</p>
“燃火術(shù)！”</p>
一簇豆大的橘黃色火苗，在他的指尖憑空燃起，在黑暗中輕輕跳躍。</p>
雖然微弱，卻帶著灼熱的溫度。</p>
顧長夜看著這簇小小的火苗，心中的狂喜再也壓抑不住，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弧度。</p>
這不再是夢！</p>
天命筆錄是真的！</p>
書寫設(shè)定，使其成真……這簡直是神靈才有的手段！</p>
有了它，什么顧子昂，什么王家客卿，又算得了什么？</p>
金丹？元嬰？甚至是那傳說中的飛升上界，對他而言，或許都只是一行字的事情！</p>
不過，當(dāng)他的視線再次落到那本書上，看到那幾乎見底的墨水池時，心中的火焰瞬間冷靜了下來。</p>
不行。</p>
不能得意忘形。</p>
天命筆錄雖然強大，但限制也同樣巨大。</p>
“墨水”是核心。</p>
僅僅是“悟性絕佳”這四個字，就消耗了如此多的墨水。</p>
若是想直接寫“顧長夜天下無敵”，恐怕會瞬間將他自己抽干。</p>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p>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年度考核。</p>
顧長夜走到窗邊，推開窗戶。</p>
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來臨。</p>
冷冽的晨風(fēng)吹在他的臉上，讓他徹底冷靜下來。</p>
顧子昂……王家客卿長老……</p>
他瞇起眼睛，腦中快速盤算起來。</p>
如今自己已是煉氣一層，雖然依舊比不上煉氣三層的顧子昂，但至少擁有了自保和反擊的底牌。</p>
在考核上，僅僅是不墊底，已經(jīng)無法滿足他了。</p>
他要的，是讓所有嘲笑過他的人，都把下巴驚掉在地上。</p>
他要的，是讓顧子昂為他昨天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p>
……</p>
清晨，顧家演武場。</p>
人頭攢動，熱鬧非凡。</p>
顧家所有年輕一輩的子弟都聚集于此，等待著年度考核的開始。</p>
人群中，顧子昂一身錦衣，被幾個跟班簇?fù)碇�，正和主家的幾個子弟談笑風(fēng)生，意氣風(fēng)發(fā)。</p>
“子昂兄，聽說你昨天又去‘關(guān)心’那個廢物了？”一個主家子弟調(diào)笑道。</p>
呵，別提了，那家伙還是老樣子，嘴硬得很。</p>
顧子昂撇撇嘴，“不過沒關(guān)系，今天考核一過，他就得離開顧家了�！�</p>
“哈哈哈，那我們可就等著看好戲了！”</p>
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p>
“快看，顧長夜來了！”</p>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顧長夜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衣，獨自一人，緩緩走進(jìn)了演武場。</p>
他神色平靜，步履從容，與周圍嘈雜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p>
顧子昂看到他，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戲謔和不屑。</p>
他正準(zhǔn)備上前再說幾句垃圾話，卻忽然發(fā)現(xiàn)，今天的顧長夜，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樣了。</p>
顧長夜也看見了遠(yuǎn)處的顧子昂。</p>
他沒有憤怒，沒有怨恨，只是平靜地看著演武場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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