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透，我就被一陣陣尖銳的吵鬧聲驚醒。</p>
“姑姑！我餓了！”</p>
“我要喝牛奶！我要吃面包！”</p>
“我不要待在家里，我要出去玩��！”</p>
五個孩子像五只出籠的小鳥，嘰嘰喳喳，瞬間將我這間小小的公寓變成了菜市場。</p>
我睜開眼，看著天花板，有一瞬間的恍惚。</p>
昨晚，我把他們安頓在客廳的沙發(fā)和地鋪上，自己則在臥室里，聽著他們時斷時續(xù)的打鬧和哭聲，一夜無眠。</p>
噪音鉆進耳朵，像無數(shù)根細小的針，扎著我脆弱的神經(jīng)。</p>
我深吸一口氣，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爬起來去安撫、去做早餐。</p>
我慢條斯理地起身，穿好衣服，走進客廳。</p>
五個孩子見我出來，立刻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雛鳥，將我團團圍住，提出各種各樣的要求。</p>
我沒有理會他們，徑直走到墻角那個巨大的購物袋旁。</p>
那是我昨晚趁他們睡著后，悄悄出門買回來的。</p>
我蹲下身，在他們好奇的注視下，從袋子里拿出了五個嶄新的、包裝精美的盒子。</p>
“這是什么？”最小的女孩，林悅，奶聲奶氣地問。</p>
我沒有回答，只是當著他們的面，一個一個地拆開。</p>
是五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p>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p>
五個孩子的眼睛，像是被按下了某個開關(guān)，瞬間迸發(fā)出一種貪婪而炙熱的光芒。</p>
他們不再吵鬧，不再喊餓，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我手里的手機牢牢吸住。</p>
“哇！是手機！”大兒子林浩最先反應(yīng)過來，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喜。</p>
“姑姑，這是給我們的嗎？”</p>
我看著他們那一張張寫滿渴望的臉，點了點頭，然后，像一個慷慨的圣誕老人，將手機一一分發(fā)到他們手中。</p>
“密碼是六個零�！蔽逸p聲說，然后又指了指客廳的路由器，“WiFi我已經(jīng)打開了，沒有密碼�！�</p>
孩子們?nèi)绔@至寶，立刻笨拙又興奮地開機、解鎖。</p>
我沒有停下。</p>
我轉(zhuǎn)身打開冰箱，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空空如也的冰箱，此刻被塞得滿滿當當。</p>
不是牛奶和雞蛋，而是一排排五顏六色的冰棍，一罐罐冒著冷氣的可樂、雪碧和各種果汁飲料。</p>
“想吃什么，自己拿�！蔽铱吭诒溟T上，語氣平淡，“想喝什么，也隨便�！�</p>
孩子們發(fā)出了一陣歡呼。</p>
林浩已經(jīng)熟練地在手機上開始下載他心心念念的游戲，另外幾個大一點的孩子也有樣學(xué)樣。</p>
最小的兩個，則在我的“幫助”下，打開了短視頻APP和動畫片。</p>
很快，我那間原本被吵鬧聲充斥的公寓，徹底安靜了下來。</p>
取而代代之的，是手機里傳出的各種游戲音效、短視頻的背景音樂，以及孩子們偶爾因為游戲勝利或看到搞笑視頻而發(fā)出的興奮尖叫。</p>
我走到陽臺，拉開窗簾。</p>
清晨的陽光明媚而溫暖，灑在樓下郁郁蔥蔥的綠植上，一切都顯得那么生機勃勃。</p>
我回頭看了一眼客廳。</p>
五個孩子，或坐或躺，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癡癡地盯著那塊小小的發(fā)光屏幕。</p>
陽光照不進他們低垂的眼簾。</p>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笑。</p>
王芳，你不是嫌他們吵嗎？</p>
你看，現(xiàn)在多安靜。</p>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我哥林杰打來的電話。</p>
我走到臥室，關(guān)上門，接起。</p>
“喂，薇薇，孩子們怎么樣？沒給你添麻煩吧？”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p>
我對著鏡子，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讓聲音聽起來疲憊而沙啞。</p>
“還行，哥。他們……適應(yīng)得挺好的，很乖�！蔽翌D了頓，補上一句，“就是……偶爾會念叨，說有點想媽媽�！�</p>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窸窣聲，然后是王芳那尖利的聲音：“林薇嗎？孩子沒鬧吧？我就說他們挺好帶的，你多費心啊，我這邊忙著呢，掛了��！”</p>
她甚至不給我說話的機會，敷衍地說了幾句，就匆匆掛斷了電話。</p>
聽著手機里的忙音，我臉上的疲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p>
忙？</p>
忙著享受沒有孩子的自由時光吧。</p>
我走出臥室，孩子們依舊沉浸在虛擬世界里，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yīng)。</p>
我走過去，拆開一包薯片，放到他們手邊。</p>
又打開幾罐可樂，插上吸管，遞到他們嘴邊。</p>
他們頭也不抬，像嗷嗷待哺的幼獸，只是憑著本能，一口薯片，一口可樂，狼吞虎咽。</p>
我看著他們，就像在動物園里，看著飼養(yǎng)員投喂一群被馴化的寵物。</p>
而我，就是那個手握食盆的飼養(yǎng)員。</p>
只不過，我投喂的，是能腐蝕他們心智的“毒藥”。</p>
布局已經(jīng)完成，漁網(wǎng)已經(jīng)撒下。</p>
現(xiàn)在，我只需要靜靜地等待，等待這些天真的小魚，一條接一條地，心甘情愿地上鉤。</p>